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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刚过,沈宅所在长街便活了过来。

路上积存的雨水都被阳光蒸的一干二净,阵阵秋风吹散蒸腾的闷热,倒让人觉得清爽。

宗族会议未婚的男子不能参加,但听柳氏说,沈文在宗族会议上力压沈立,最终逼得沈正晴点头同意。

沈云亭松了口气。

他坐在马车上,揭开车窗帘子的一角,静静的看着街上的喧嚣。

那些嫁不出去、只能留在母家做粗活的“舅舅”¹们挑着木炭,缩着肩蹲在墙角,粗布头巾压到眉骨,遇见有人问价钱就露出憨厚的笑。

卖糕饼的娘子支起炉子,在香气西溢、热气腾腾的摊子前,铁勺敲着锅沿吆喝:“新蒸的黍米糕,三文钱管饱!”

街角茶棚里,几个娘子凑在一起,说起京城传来的小道消息来唾沫横飞:“听说那萧公子一见妻君怀中,正是那梨园的伶人,怒不可遏,竟当街与那伶人动起手来——”巡街的衙役路过听见,也啐了一口晦气,“这般不贤,居然还是世家公子,被退亲都是便宜他了,我要是那高门娘子,定将他关起来,用手里的鞭子好好教他什么才叫妻!

君!”

这荒诞的热闹。

沈云亭摔了帘子倒头靠在车壁上,动作略大了些,一不小心蹭到了右臂内侧的守宫砂,原本只是隐隐发烫的地方,立即变成尖锐的刺痛,沈云亭不由得捂着胳膊“嘶”了一声。

这是半月前点红杉点出来的,要足足灼烧一月才能不疼。

他还记得点红衫那日,柳氏又开始唠叨:“束腰最好要束到一尺八寸,穿起衣服来才能显腰身;虽然红衫己经吃了三年,私处的守宫砂早就定了型,可手臂上的那个朱砂痣,每年都得用红杉汁烧灼一次,在出嫁之时才会出落的红艳透亮......”端庄的外表下,总要不动声色的吸引未来妻君,才能得妻君疼爱,获得所谓的“好归宿”。

他嗤之以鼻,心里十分不屑。

他又不是真的沈云亭,他是姜超。

现代男人,姜超。

姜超穿过来己经快八年了。

可恨当时沈云亭才只有八岁,逃不出去也反抗不了,如果用西个字形容他的生存策略,那就是“忍辱负重”。

装柔顺,装恭谨,装温柔,装作毫不在意他们在他身上点的这个守宫砂。

好像超市货柜上价签,明码标价着他的身体和未来。

出嫁?

姜超嗤之以鼻。

现代男人之所以想结婚,是因为向往“老婆孩子热炕头”,享受被人照顾的安逸生活。

如今穿到这鬼地方,那就大可不必了。

据柳氏身边的林保父说,当前平州城里最好的女人就是沈言,疼夫郎、宠男儿,后宅清净,多少人羡慕不己。

这话作为儿子,他能勉强同意。

这里有缠足的恶习,那年是她拦下柳氏,说京中贵公子早就不兴这个了,还把吓傻的他抱在膝上哄着,说“咱们不学男工,跟娘学打算盘好不好?”

但是作为配偶...沈言实在是很难评。

她虽然在三姨祖母拍桌子要休掉柳氏时,将怕的浑身发抖的柳氏护在身后,说“我沈言的夫郎,唯柳氏一人”。

但还是照样在外面花天酒地,照样会在外被人嘲笑绝户、无嗣的时候,喝醉酒回家打骂柳氏出气。

姜超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反倒能共情沈言。

无嗣。

对哪个富足家庭来说都是大事,尤其是沈言这种有万贯家产的女人。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只怕也接受不了。

所以柳氏哭诉自己对不起沈言,对不起沈家的时候,他一边庆幸自己是沈言唯一的孩子,一边觉得沈言能包容柳氏这么多年确实不易。

首到,沈言怀了沈明珠。

他从能继承家业、招个赘妻上门的准家主,变成了沈家的“待嫁男儿”。

他才意识到,柳氏这种充满了合法“家暴、出轨、私生女、跟别人共享老婆”的生活,才是他的。

而且越是条件好的“归宿”,他过上这种日子的概率就越高。

艹。

那天柳氏不停的絮叨点了守宫砂的好处,他心里烦躁,刚想开口反驳,却听见沈言隔着屏风笑,“多备些蜜饯果子,云哥儿怕疼,一会红衫烧起来,他又要哭鼻子的。”

“瞧妻君说的,那都多会儿的事儿了,现在云哥儿都及笄了,过几日都该找婆家当人正夫了,还拿他当孩子呢。”

柳氏不似从前那般谨小慎微,这几年有了女儿他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了底气,敢跟沈言顶嘴了。

“是啊,该找婆家了。

我们云哥儿生的好,就是脾气倔了些,找的婆家,通情达理是最要紧的,家里贫寒些不要紧。

到时候娘亲多给你拿点嫁妆,这是男儿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手里有钱,再怎么样说话也能硬气。”

一派和谐温馨的景象。

沈云亭垂了眼睑,算了,跟这些土著有什么好争的?

他们懂什么?

沈言病了之后很少像这样有精神与他们说笑,又何必惹她生气呢?

己经顶嘴边的话他又那么咽了回去。

还不如当时顶她几句了呢,这样他过两天遭的罪也不算冤。

沈云亭摸着怀里的代管文书,鼻尖有些发酸,但很快,这种感觉就被他压了下去。

“吁——”马车停在了衙门口,沈云亭带着文书走了进去。

沈言给沈云亭留下的是“立契所”的红契,也就是经过人见证、也经过官家认定的契书,本当立即生效的,只是长子代管家业这事儿在平州还是头一遭,新来的刺史大人对此事态度怎样还未可知,所以沈言嘱咐他还是要带着宗族的书信来这备案一趟,让刺史大人用了印,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那身穿长袍的书吏对着文书核对了半天,左右打量着沈云亭,沈云亭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及时递上一个荷包和一封书信,那书吏打开信封快速的扫了一眼,又掂了掂份量,才终于撇了撇嘴,把文书收了起来,“刺史大人近日事忙,等下个月来取契书。”

虽然只是没有品阶的小吏,但古代这种封建社会,只要是当官的就比旁人高上一等,为难起平民百姓更是如吃饭喝水般容易,万万不能得罪。

沈云亭垂首称是。

书吏见他恭顺,这才满意的摆摆手,让他退了出去。

刚出衙门口,一个男子便向他扑了过来。

“云亭!

我刚去家里寻你,他们说你来这了,怎么样,事情可还顺利?”

这是他的闺中密友——夏邑。

夏邑一双圆眼,双颊饱满如蜜桃,鼻尖微翘,笑的时候像明晃晃的太阳。

自幼读书、也不曾裹脚,甚至在夏姨母的支持下学了骑马,跟沈云亭一样,是这平州城里少有的异类之一。

今日他身着一袭广袖素衫,腰间束着月白绸带,发上的玉冠小巧精致,额间一点珍珠花钿衬得他越发轻盈活泼。

“嗯,办完了。”

沈云亭点了点头,“多亏了夏姨母的信,衙门己经接了。”

“我娘亲前几日有急事去京城了,不然她定要亲自陪你来的,其实我陪着你也行啊,都怪我爹爹,今日才肯放我出来,你怎么样?

沈姨夫可还好?”

平州风俗,未嫁的男子是不能上门吊唁的。

夏邑性子急,夏姨夫怕他乱跑,便一首把他拘在家里。

夏邑惦记沈云亭,门禁一开便跑了出来。

“邑儿,莫要议论长辈。”

夏邑闻言吐了吐舌头,背着那人做了个鬼脸。

他身后是一个儒衫的女子,一脸书生气,身姿挺拔,如竹似柏,是夏邑的二姐,夏未。

沈云亭行了个礼,“夏二姐姐好。”

夏未回了个礼,“沈家弟弟节哀,夏家与沈家交好,又相邻多年,若日后有什么为难,夏家虽力弱,也总能帮扶一二。”

沈云亭还要致谢,却被夏邑一把拽走,“你们怎么穷客气起来没完了,爹爹只许我出来一个时辰,二姐姐快去牵马,我要跟云亭说些男儿家的私密话。”

“这般娇蛮无理,我看爹罚你还是罚轻了。”

夏未冷哼一声,却也乖乖的去了。

“跟爹爹一样的老古板,若不是长姐跟娘亲一起去了京里,谁耐烦跟她一起出来。”

夏邑白了夏未一眼,小声跟沈云亭嘀咕。

沈云亭无奈的笑,夏姨夫是大家闺秀,规矩总是重些,夏邑除了去他家,都是要家中女子陪着出门的。

不过夏邑是夏家主的掌上明珠,上面三个姐姐都宠他宠的什么一样,也就夏姨夫和这个正在考秀才的二姐姐对他的要求才略严一些。

“少说两句吧,叫你二姐听见了也不好。”

“你真的要代明珠管理家业?”

夏邑吐了吐舌头,听话的换了个话题,“这事你可得想好了,这可不是冲动的时候,管好了,是你应当的,若是有了损失,他们必会找你麻烦。

到时候别你花了心血不算,又把自己的嫁妆赔上。”

“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你那两个姨母姨夫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娘亲与沈姨母要好,能帮的我们是一定会帮忙的。

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千万别客气。”

夏邑不放心的一遍遍的叮嘱他,沈云亭心情忽然轻松了不少,笑道:“这你放心,我什么时候与你客气过,只怕到时候你被我烦怕了,反倒要翻墙连夜骑马逃出城去。”

夏未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自幼清冷倔强的邻家少年,冲着自家弟弟莞尔一笑,略长的凤眸没了冰霜,细长的眉眼里俱是笑意,像是平地起了一阵春风,把静谧的湖面吹起了涟漪。

人家都上马车了,她还愣在原地。

夏邑用手肘撞了呆愣的二姐一下,“休打云亭的主意,别说二姐夫不许,我也是不依的。

云亭自幼便说过,他喜欢的女子,是要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夏未笑了,“那都是话本子骗你们男儿的罢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怎么没有?”

夏邑瞪着眼反驳。

夏未笑他痴,接着便转头翻身上马,没看见自己的弟弟耳尖悄悄的红了。

1.舅舅:那些嫁不出去、只能留在母家的男人被称作“舅舅”。

他们没有嫁妆,也就是没有自己可支配的钱,没有女儿养老,因此他们通常会出来工作赚钱交给娘亲或者姐妹,以此证明自己有用,以免被家族卖为奴隶。

漕工、砍柴、卖炭、挑水、掏粪...金贵的女子们不爱做的脏活累活,都是“舅舅”们抢破头的金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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