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推了推，小蛇猛地用力甩起蛇尾，“啪”的一声，原本一片寂静的书斋陡然被瓷器碎裂之声打破。
朱管家带着众家丁匆匆忙忙出现在书斋，语气急切道：“相爷，可是有人要加害于您？”
“无碍，本相只是不慎打翻了盘子。”
朱管家接着问道：“相爷可有受伤？”
他怎的这般多话？
东方衍眉间隐隐透着不悦，“本相无事，你等退下。”
言毕，朱管家欲领众人离开，东方衍眉头陡然微皱，叫住他，“且慢，回来。”
“相爷有何吩咐？”
东方衍思索片刻后说道：“去端些肉菜来。”
朱管家下颚微微一点，“是。”
朱管家离开后，东方衍摊开掌心，上面己然有两个发紫的小深孔，血珠自紫孔缓缓渗出，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白瓶，将其打开，倒出白色粉末撒在孔口处。
小蛇在朱管家冲进屋内之时，身子猛地一缩，脑袋迅速左右转动，它嗅着陌生气味，似乎感受到了极大危险，惊慌失措爬回东方衍的掌心，不断吐着蛇信子，身子轻微发抖。
东方衍微微握拳，在确保不伤到小蛇的同时，让旁人看不出掌内所藏之物，不知是何缘由，小蛇竟反咬了一口。
不曾想，小蛇竟含有剧毒，若不是他常年习武，体质甚佳，恐怕难以承受它这一口。
罪魁祸首对此全然不知，只是蛇尾紧紧缠绕他小手指，立起身子，吐着蛇信子，紫瞳茫然又呆滞望着他。
东方衍颇为无奈，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蛇首，“你倒是显得无辜，你可知你乃是毒蛇，不可随意咬人。”
小蛇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蛇首温顺伏在那己撒药粉的伤孔附近，蛇尾己然从他的小指处收回，部分身子压在他的伤口处，在他掌心盘成一团。
东方衍轻叹：“倒是说不得你了，一说你便报复，不止咬了本相，还要让本相的伤口恶化？”
他的话看似带着些许指责意味，掌心却是越发平展。
此时，敲门声响起，丫鬟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相爷，管家让奴才来送膳。”
东方衍将掌心半握，语气淡淡道：“进。”
丫鬟低着头，小心翼翼摆放菜肴，仔细一看，她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东方衍神色冷峻，语气冷漠：“本相可是地狱佛？”
丫鬟断断续续，声音带着颤抖道：“相……相爷不是……”他那狐狸眼微微眯起，“本相既不是恶魔，你为何发抖？”
“奴才……”余下的话还未出口，丫鬟的唇角己然溢出鲜血，径首倒向地面，只见她的脖颈处留下微小细孔。
东方衍大手一挥，黑衣暗卫现身，拱手行礼，“属下失职，望相爷降罪。”
“将她清理掉，自行去领罪。”
“是。”
“还有……”东方衍半握拳大手不着痕迹动了动，而后说道，“查朱管家。”
“是。
暗卫拖着丫鬟的尸体离开，东方衍不用银针试毒也知晓这菜定然有问题。
他再度摊开掌心，小蛇己然不见踪影，他心中涌起莫名惶恐，再一看桌上，只见那肉菜盘之中，洁净无瑕，清光熠熠。
小蛇餍足伏于其中一盘，蛇身部分鼓起，形似蹴鞠……东方衍急忙将小蛇拾起，轻轻拍打蛇背，“小蛇，那肉菜含毒，速当吐出。”
许是被拍的不舒服，小蛇朝东方衍大张蛇口，龇牙咧嘴，深幽紫瞳里尽是不满。
他无视它的警告，继续拍打，半晌，不见食物吐出，小蛇倒是又长大了些。
东方衍心中琢磨，莫不是剧毒对小蛇无用？
它本就是毒蛇，如此想来，倒也不是不无可能。
是夜，丞相寝室内，东方衍将小蛇置于特制小木框中，一同带上床，解衣欲睡。
小蛇却又闹腾，不肯安分待在木框中，它从框中爬出，爬至他手背，随后蛇身环上他筋腕。
东方衍忖度：“你这是作甚？
要缠在本相腕上入眠？”
随后，他薄唇轻抿，自嘲道：“本相怎的总犯蠢，你本不会讲话，即便问你也是枉然罢了。”
言罢，小蛇又有所动作，它爬离他手背，欲有离床而去的趋势，东方衍将它揪回，置于掌心，小蛇仍旧不肯安分，顽固要离开。
它似乎是想去某处，它要去何处？
莫不是又犯饥饿了？
且看它要去何处，他跟着便罢。
东方衍将小蛇放于地面，小蛇吐着蛇信子，挪动身子爬至门边，他给它将门打开，小蛇夺门而去，他跟在它身后。
它去的方向是……难不成……一刻钟后，小蛇安然盘于书斋桌上的青石上，虽说小蛇紫瞳未闭，却有安详之姿。
果然如他所料，小蛇来书斋是为寻青石，想来，这青石于它而言十分重要，他往后还是随身携带为宜。
他不了解蛇种，日后如何照料它？
思及此，东方衍起身，提起烛台上的蜡烛，提步至书橱前，开始翻找书籍。
半个时辰之后，他从万卷书中，翻出一册古老竹简《育蛇要术》，竹简上书：长虫，蛇也，凉血之虫，蛇性喜暖，好啖肉焉。
其身修长，或斑斓若锦，或纯色如练。
身披细鳞，如甲胄覆身，眼若寒星，口吐信子。
蛇者，其目不瞬也，无足也，无耳焉。
期年乃至三岁则熟，于冬而蛰，皮蜕之以为常，多为春夏，亦有秋者。
蛇吐信以探境、逐猎物、察危机焉。
……夜半三更，庭院深深，偶有风铃作响，其音泠泠然，与暗夜相伴，书斋内，黄烛光，书案前，一男子提笔疾书，傍有一青石，石上白蛇盘卧而眠。
不知是何时辰，东方衍仿若隐隐约约听到了鸡鸣声，他将《育蛇要术》一字不差誊抄至纸张之上，以便日后时时翻阅。
最后一支蜡烛燃尽，烛火熄灭，他方才起身，左手拿起一沓纸张，右手如捧珍宝般提起青石，他轻瞥小白蛇，眉间舒展，唇角漾开一抹浅浅弧度，脚步轻快往卧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