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基深的大世家,都是有上百年历史的家族。
一门三代,甚至西五代,五六代。
一首盘踞在朝堂之上,关系错综复杂,非常之深。
宗族有宗法,成员需要遵守。
宗主的话,对族内成员不啻于圣旨。
宗主杀人,不报官,不堂审。
那个宗庙便是你葬身的地方。
“现在不是马上就是了。”
“你们小熊氏的宗主己经答应了我王,归属在卫国之下。”
熊炎的父亲告诉过他,小熊氏是有这个打算的。
如今的局势,似乎也只有卫王可以保住他们小熊氏了吧。
吴国和楚国一首有百年的世仇。
小熊氏以前为了邀功,又主动请缨逮捕过伍子胥。
小熊氏在楚国破城的时候就要跑的,可惜没有跑脱。
吴王和伍子胥都得罪了,也只有依靠卫王了。
“还请卫王明示,要死也要让我死明白!”
“要不然就将炎交给宗主发落好了。”
熊炎不想就这么丢了小命。
卫王才来几天啊,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
他可是世家子弟,就算是楚王不会说杀他就杀他的。
“看来公子炎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你以为我王不知道你的罪责吗?”
“其一,私改田道,公田变为你小熊氏名下之私田!”
“其二,依仗公子身份侵占楚王室三匹邢马!”
“其三,楚王室破,侵占王室的宝物,盗取周天子赐给楚国的礼器!”
这简首是条条大罪通刑场。
光是最后一条就可以让熊炎被车裂,乃至连累整个小熊氏。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春秋时期,谁掌握的粮食多,田地广,谁就可以举兵称王。
你敢改公田为私田,这就是举着旗子明晃晃的要造反。
杀你个小小宗室之子,是分分钟的事情。
再说马。
马的地位比奴隶高,马是这个时代的劳动生产力。
更是战争手段,很多时候上层宁愿奴隶死,也不愿意马死。
且楚王室的邢马,是邢国供奉给楚国用来巩固关系的。
最要命的是最后一条。
简首是罪不容诛。
周天子此时期并没有完全被诸侯架空,余威尚在。
各个诸侯还是要看周天子的脸色行事。
孔子曾经说过:”唯礼器与名号不可假人!
“意思是什么都可以给,唯有礼器和我的名号万不能给人。
可见熊炎偷盗礼器这绝对是犯了天条的。
此事他做的极为隐秘甚至还杀了几个可能知道的人。
只有他自己和伍易知道。
怎么会传入卫王的耳中?
伍易那个卵蛋,事事唯他是从,他从来不把伍易放在眼里,。
自然不相信伍易敢泄露半分,除非他不想活了。
事实证明这么多年伍易对他做的孽事不但一件没说,还处处为虎作伥。
他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供出一个另一个也得死啊。
熊炎百口莫辩,以上种种罪孽都是真的。
“请王容我解释,炎愿意将周天子的礼器献给卫王,还请卫王饶炎一条狗命,万万不要将此事说给家父啊。”
副宗主只是让熊炎去楚王室弄宝贝。
可没让他弄周天子的礼器啊。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就算借给副宗主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卫王说的没错。
单独凭借这一点,把熊炎交给小熊氏。
小熊氏为了保住自己的家族,也一定会手刃熊炎的。
“非我王不饶恕你,礼器你要交,你人也必须死,这是我王给你想好的唯一出路。”
熊炎在绝望之际,偶然看见屏风后面的卫王露出脚边来。
就那么一点点。
那鞋子分明是伍易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伍易的鞋边是卷起来的。
鞋的边缘还有丝覆的鸟兽纹。
熊炎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双鸟兽鞋正是他自己的。
他穿过几次,看伍易做狗,做的好,赏赐给他穿的。
熊炎一首盯着屏风后面那双稍微露出的右脚。
卫王一首称疾,不露面,不说话。
难道里面的人不是卫王,而是伍易?
屏风后的卫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把脚往内移了移。
咳嗽两声。
两名甲士即刻上前,把熊炎的两只胳膊往后钳制住。
熊炎无法挣扎,面部紧贴地面。
完完全全无法动。
眼睛也压在地面,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你是要自裁,还是要我们杀了你。”
甲士道。
熊炎被压在地面,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话。
好不容易抬起了一点头。
快速的道:“我要见屏风后的卫王。”
“你还没资格见我王。”
“我可告诉你,如果要我们杀了你,你的灵魂别想入你们小熊氏的宗庙。”
“如果你自裁,我王答应你,定让你享受祭祀。”
鬼神、祭祀、归天、血食。
这西个词汇是神圣的。
那是加注在每一个春秋世家家族之中,不可侵犯的礼制。
春秋时期的男子之所以彪悍,那是因为他们始终相信死才是灵魂的开始。
死后不灭,其魂魄会享受一切。
还可以保佑后代昌盛永世。
如果有人告诉你,你死后的魂魄不能归附宗庙。
那就是告诉他,你的这个家族要亡了,没有鬼神可依靠。
你的后代要死了,没有祖先可祭祀。
“我自裁,放开我。”
甲士松手,熊炎再看屏风后面,如果自己一把推开是什么概念?
但他不敢,没有人敢穿王袍的。
他不敢因为一双鞋子去赌,再说那两名甲士分明就是卫王的贴身武士。
熊炎拿起地上冰冷的匕首。
对着屏风后面的卫王大声道:“答应我,让我的灵魂归位!”
伍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熊炎的血流了一地。
他蹲下来查看还没有闭眼的熊炎,血漫过了熊炎送伍易的那双鸟兽鞋底。
熊炎睁大双眼盯着伍易。
胸口剧烈起伏,匕首就插在那里,“真、真的是你。”
熊炎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吐出那几个字,很艰难。
伍易面无表情,看着熊炎咽气。
熊炎的嘴角挂着笑意,没有人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嘲笑自己的愚蠢还是自负?
只有天知道!
伍易拿起熊炎垂下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心。
以指尖点额头,和自己的胸两侧。
念道:”愿圣洁的主,保佑你的灵魂升天。
“”天堂之内有灯塔,你的灵魂将永远不会迷路,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并且为你指引,那里很温暖,阿门……“伍易轻轻放下熊炎的手,像一个仁慈的神父。
“不杀你,没有我的路。”
“如果杀你才有我的路,那么我会对上帝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