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兕子“诞生”
药炉咕嘟咕嘟冒着白气，铜盆里的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稳婆跪在床前，额角汗珠滚落，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青砖上。
“娘娘再使把劲儿！
就差一点儿了！”
长孙皇后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发青，呼吸微弱。
她咬着牙，手指死死攥住锦被，指节泛白。
宫女们端着热水来回奔走，脚步匆匆，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离破晓只剩半个时辰。
若再拖下去，母女恐有性命之忧。
稳婆心头一紧，猛地一拍皇后腿弯：“转侧身！
侧过来！
胎位偏了，得换个法子！”
两名宫女立刻上前，小心翼翼扶起皇后。
温热的帕子敷上腹部，稳婆一手轻推，一手稳稳接住……“哇——！”
一声清亮的啼哭撕破寂静，像小黄鹂破壳第一声鸣叫，脆生生地撞进每个人耳朵里。
稳婆高高举起那团***的小身子，声音都抖了：“晋阳公主降世！
母女平安！
千岁千千岁！”
门外守候的宫人齐齐松了口气，有人抹着眼角，有人笑着跪下磕头。
报喜的太监拔腿就跑，鞋都甩飞了一只。
殿内，烛火轻轻晃了晃。
襁褓中的小公主蜷着身子，小脸通红，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像两颗嫩笋尖。
长孙皇后听见哭声，眼皮颤了颤，勉强睁开眼。
她想伸手，可手臂软得像柳条，抬到一半就垂了下去。
“娘娘……奴婢帮您。”
宫女轻声说着，托起她的肘部，一点点扶她坐起。
稳婆小心翼翼将襁褓放在皇后胸前。
那小小的手掌摊开了一瞬，又迅速合拢。
皇后颤抖着指尖，终于碰到了女儿的小指头。
软乎乎的，热乎乎的。
她嘴角动了动，声音轻得像风：“……我的小兕子。”
眼泪无声滑落，砸在襁褓边缘，洇开一小片湿痕。
……原来，这就是心跳贴着心跳的感觉。
就在这时，殿外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战马踏过宫道，震得门槛都在抖。
“让开！”
唐太宗李世民一把甩开朝服大袖，龙袍未整，冠冕歪斜，满脸怒意冲冲而来。
礼官慌忙拦住：“陛下！
产房污地，帝王不可入……此乃礼制大忌！”
“忌个屁！”
李世民眼都不眨，抬脚“哐”地一声踹断门槛，大步跨入，“今日无帝，唯有父也！”
他冲到床前，双膝一弯，竟就这么跪了下来。
稳婆连忙将襁褓递上。
李世民双手颤抖，像是捧着一捧易碎的晨露，小心翼翼接过。
小公主睡得正香，小嘴一嘬一嘬，像在喝奶。
他低头一看，心猛地一颤……眉眼像极了长孙氏，鼻尖小巧，唇色***，像春日初绽的桃花瓣。
“像娘……真像娘……”他嗓音发哽，眼眶瞬间红了。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头，朗声下令：“传朕口谕……大赦天下三日！
减赋三州！
百官加膳，羊酒俱备！
长安十二坊，三日不闭门！”
殿内宫人齐齐跪地：“谢陛下隆恩！”
李世民却不看他们，只低着头，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女儿的小脸蛋。
软得像云朵。
暖得像朝阳。
他忽然咧嘴一笑，眼角还挂着泪：“朕的女儿，一声哭，就值半个大唐。”
窗外，天光渐亮。
薄霜在屋檐下融化，滴答、滴答，像小鼓点敲在琉璃瓦上。
宫灯依旧亮着，一盏接一盏，从太极宫蔓延至掖庭，再飘向千门万户。
鼓声咚咚，敲过十二坊，惊起几只早起的雀儿。
谁家娃娃醒了？
竟让整座长安城，为她彻夜不眠。
殿内，小兕子动了动小脑袋，往父亲臂弯里蹭了蹭。
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一生，会被无数人捧在手心。
她只知道，这怀抱……好暖。
像春天住进了胸口。
李世民低头看着女儿，忽然轻声哼起一支曲子，是当年追封长孙氏为后那夜，他悄悄写下的小调。
不成章法，却温柔得能化雪。
长孙皇后闭着眼，唇角微微翘起。
她听见了。
……他们的女儿，听见了。
这一夜，太极宫不眠。
而大唐的晨风，正轻轻掀开一页新的篇章。
小公主的名字，将在日后被千万人传颂。
可此刻，她只是李世民怀中那个哼哼唧唧、找奶喝的小团子。
是长孙皇后指尖那一抹温热的希望。
是这盛世春光里，最柔软的一声啼哭。
长安的柳芽儿，正悄悄冒头。
像极了她攥紧的小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