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反常的关怀
高台上的长老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宗门历史，那些辉煌的过往、严苛的戒律，像细密的针，扎得他心神不宁。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来自苏瑶的目光，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让他无法忽视的重量。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比前世面对千军万马时还要煎熬。
他不明白，苏瑶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她真的重生了，理应和自己一样，想要避开那段注定悲剧的师徒缘才对。
可她刚才主动找上门，现在又频频投来视线，这根本不合常理。
难道……她没重生？
那刚才的眼神，那些反常的举动，又该如何解释？
林风的思绪像一团乱麻，越缠越紧。
“……接下来，分发入门物资。”
长老的声音将他从混乱中拽回现实。
只见几个负责后勤的弟子推着推车走上前来，车上摆满了灰色的弟子服、基础功法玉简，还有一小瓶用来辅助引气的聚气散。
“依次上前领取，不得争抢。”
随着长老一声令下，新晋弟子们排着队，依次上前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物资。
林风磨磨蹭蹭地跟在队伍最后，尽量拖延着时间。
他看到前面的弟子领到物资后，大多兴奋地翻看，只有少数几个和他一样是杂灵根的弟子，脸上带着难掩的失落。
修仙界，本就是个以天赋论高低的地方。
很快，轮到了林风。
他走上前，接过后勤弟子递来的包裹，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等一下。”
是苏瑶！
林风的脚步猛地顿住，后背瞬间绷紧。
他能感觉到周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有好奇，有疑惑，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
他缓缓转过身，低着头，不敢看她：“苏……苏前辈，有事吗？”
苏瑶从高台上走了下来，月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带起一阵淡淡的清香。
她径首走到林风面前，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包裹上，轻声道：“这里面的聚气散，药性温和，但对杂灵根而言，效果有限。”
林风心中一惊。
她怎么会知道？
虽然灵根检测的结果己经记录在案，但苏瑶身份尊贵，向来不关心这些琐事。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根本不知道他的灵根是五系杂灵根。
“前辈费心了。”
林风的声音有些干涩，“弟子资质愚钝，能有聚气散己是幸事。”
他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抱着包裹就要离开。
“等等。”
苏瑶却再次叫住了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玉瓶，递到他面前，“这是固灵丹，比聚气散效果好上数倍，能帮你稳固灵气，打下更好的根基。
你拿着。”
玉瓶通体莹白，上面雕刻着简单的云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林风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苏瑶。
固灵丹！
他认得这个！
前世他修炼遇到瓶颈时，苏瑶也曾给过他一瓶固灵丹，那是她用珍贵药材亲手炼制的，对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来说，堪称至宝！
可现在……她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丹药，给自己一个刚入门、素不相识（至少表面上是）的杂灵根弟子？
这太反常了！
“前辈，这太贵重了，弟子不能收。”
林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递过来的玉瓶，语气带着明显的抗拒。
他不明白，苏瑶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她没重生，为何会对自己一个杂灵根如此特殊？
如果她重生了，又为何要给自己丹药？
是想弥补前世的遗憾，还是另有所图？
无论哪种可能，他都不能接受。
无功不受禄，更何况这是来自苏瑶的馈赠。
他怕自己一旦收下，就会再次陷入那无法挣脱的漩涡。
苏瑶看着他抗拒的样子，眸底闪过一丝黯然，却没有收回手，只是轻声道：“拿着吧。
杂灵根修炼本就不易，打好根基，日后才能少走弯路。”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周围的弟子们己经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
“那不是固灵丹吗？
苏师姐竟然把这么贵重的丹药给了一个杂灵根？”
“那个弟子是谁啊？
他认识苏师姐？”
“我看他就是个新来的，说不定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被苏师姐看上了？”
“切，一个杂灵根而己，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看苏师姐肯定是认错人了！”
那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林风心上，让他更加窘迫。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嫉妒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前辈，真的不必了。”
林风的语气更加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远，“弟子不敢僭越。”
说完，他抱着包裹，转身就想走。
就在这时，苏瑶却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的瞬间，林风像是被电击中一般，浑身猛地一颤。
前世那些被她手把手教导、被她护在身后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林风。”
苏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话。”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风记忆的闸门。
前世，无论他遇到什么困难，闯了什么祸，苏瑶总是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林风，听话。”
那里面包含着无奈，包含着宠溺，包含着化不开的关切。
林风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用力挣开苏瑶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前辈请自重！
弟子与前辈素不相识，不敢承受这份厚爱！”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抱着包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殿。
他不敢再待下去，再待一秒，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会忍不住扑进她怀里，会忍不住质问她是不是也回来了。
苏瑶站在原地，看着林风仓皇逃离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腕的温度。
周围的议论声还在继续，那些或嫉妒或嘲讽的目光，像无形的刀子，扎在她身上。
可她却毫不在意，只是望着林风消失的方向，眸底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还是这么怕她。
还是这么想逃离。
前世的阴影，果然太深了。
“苏师姐，你干嘛对一个杂灵根这么好啊？”
旁边一个长老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不解，“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会引来非议。”
苏瑶收回目光，将固灵丹重新放回储物袋，淡淡道：“他虽灵根驳杂，但心性坚韧，是个可塑之才。
宗门招人，本就不该只看灵根。”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长老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苏瑶一个眼神制止了。
苏瑶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出了大殿。
阳光洒在她身上，却仿佛驱不散她周身的那股淡淡的落寞。
……林风一口气冲出大殿，跑到后山的竹林里，才停下来。
他靠在一棵粗壮的竹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
刚才苏瑶抓住他手腕的触感，她那句“听话”，还有她眸底的黯然……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蹲下身，双手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
他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如果苏瑶没有重生，她的行为就无法解释。
如果苏瑶重生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她忘了前世的痛苦了吗？
忘了是因为他，她才落得那般下场吗？
还是说，她觉得这一世，他们可以改变命运？
林风苦笑一声。
哪有那么容易。
前世的敌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那些所谓的“气运之子”，他们依然存在。
只要他和苏瑶扯上关系，那些阴谋诡计就一定会如期而至。
他一个杂灵根，就算有前世的记忆，又能改变什么？
他保护不了她。
与其重蹈覆辙，不如从一开始就斩断所有联系。
这样，至少她能好好活着。
林风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下来。
他打开怀里的包裹，拿出那枚基础功法玉简。
玉简是灰色的，上面刻着《青云基础诀》，是青云宗所有外门弟子的入门功法，对他这种杂灵根来说，修炼起来事倍功半。
前世，他就是靠着苏瑶偷偷给的另一部更适合杂灵根的功法，才勉强跟上进度。
这一世……林风握紧了玉简。
没有苏瑶，没有特殊的功法，他只能靠自己了。
也好。
这样，他就更没有理由再去依赖她，再去靠近她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从今天起，他要靠自己的力量修炼，要变得强大。
不是为了什么名震天下，只是为了能在这个残酷的修仙界活下去，为了能远远地看着苏瑶，确保她平安无事。
就在他准备离开竹林时，脚步却突然顿住。
他看到，自己的衣襟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玉瓶。
是那枚固灵丹！
林风愣住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收下，苏瑶是怎么把它放到自己身上的？
他拿起玉瓶，入手微凉。
轻轻打开瓶塞，一股醇厚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让他精神一振，体内原本杂乱的灵气也变得温顺了许多。
是真的固灵丹。
林风看着手中的玉瓶，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把它扔掉，想彻底斩断这份牵连。
可手指却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这是苏瑶给的……前世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那些温暖的、痛苦的、甜蜜的、绝望的……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最终，林风还是把玉瓶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他告诉自己，不是因为贪恋丹药的效果，只是不想浪费。
等他有了能力，一定会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到那时，他和她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亏欠了。
林风转身，朝着自己的居所走去。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背影，在竹林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竹林深处，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悄然隐去，眸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一步，总算没有完全被拒绝。
慢慢来。
她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