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音把最后一口冷掉的关东煮咽下喉,橡胶手套在值班台上蹭出刺耳声响。
台风预警的红色警报在手机屏幕闪烁,停尸间过道的声控灯忽然全部熄灭。
"老周?配电室跳闸了?"对讲机传来沙沙的杂音,五十米外的监控室明明亮着灯。
她摸出手电筒照向走廊,107 号冰柜的金属门缝里正渗出淡红色的水渍,在地面蜿蜒成蝌蚪状的痕迹。
咔嗒。
寂静中传来清晰的弹簧弹动声。
林洛音的后颈瞬间布满鸡皮疙瘩——那是尸体冷藏柜门锁打开的声音。
手电光束扫过青灰色的脚踝时,她死死咬住下唇。
三天前送来的无名女尸此刻正坐在冰柜边缘,浮肿的小腿垂在冷雾里,十个脚趾甲不知何时暴长了三寸,漆黑如墨的尖端还在往下滴血。
"小周师傅!107 号柜......"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监控室的磨砂玻璃后,老周佝偻的背影正在剧烈抽搐,戴着老花镜的头颅突然 180 度扭转过来!"救...命..."布满老年斑的脸皮像融化的蜡油般脱落,老周张大的口腔里,一根惨白的手指缓缓伸出。
林洛音踉跄着撞在墙上,右眼突然灼痛难忍。
裹着纱布的眼眶里,那枚自出生就失明的眼球正在疯狂跳动。
透过朦胧血雾,她看到监控屏幕雪花闪动,所有画面都定格在 03:07 分——穿着红旗袍的女人倒吊在走廊天花板,湿漉漉的长发垂下来,正缠绕着老周的脖子。
轰隆!惊雷劈开天际的刹那,整层楼的日光灯管接连炸裂。
林洛音扑向紧急报警器的瞬间,后背撞上一具温热的躯体。
"林护士好兴致啊。
"陆沉的白大褂带着雪松香,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冷得像手术刀,"大半夜的,在停尸间玩捉迷藏?"她这才发现 107 号冰柜完好无损地闭合着,地面干干净净,仿佛方才的血迹只是幻觉。
监控室里亮着正常的白炽灯光,老周正趴在桌上打瞌睡,鼾声透过门缝清晰可闻。
"我明明看到......""看到什么?"陆沉的手指突然掐住她下巴,拇指重重擦过右眼纱布,"听说你面试时说右眼是义眼?要不要我帮你检查检查?"刺目的手电光直射而来,林洛音偏头躲闪的瞬间,瞳孔不受控地收缩。
余光瞥见陆沉的白大褂内袋,半截桃木剑柄正在微微发烫。
叮——尖锐的警报声刺破死寂。
107 号冰柜的电子锁突然全部弹开,浓重的血腥味喷涌而出。
林洛音看着陆沉瞬间煞白的脸色,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恶作剧。
"陆医生!老周他......"监控室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当两人踹开反锁的房门,只见老周仰面倒在血泊中,浑浊的眼球不翼而飞,空洞的眼窝里塞满潮湿的黑发。
他的右手紧攥着值班日志,最新一页用红笔潦草地画着件民国风格的红嫁衣。
陆沉突然拽过林洛音的手腕按在墙上,手机摄像头对准她惨白的脸:"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没看见。
明天会有新保安来接班,明白吗?""可这是命案!应该报警......""报警?"男人冷笑一声,翻开老周的工作证。
家属联系人那栏赫然写着:妻,张翠兰亡故 23 年。
"你要和警察说,一个死了二十三年的人,上周刚给丈夫送了韭菜饺子?"林洛音的后背渗出冷汗。
她清楚记得三天前老周在值班室热饺子时说过:"我老婆调的馅儿,香吧?"窗外暴雨如注。
当陆沉强行将她拖离现场时,107 号冰柜突然发出剧烈的震动声。
借着闪电的瞬间光亮,林洛音看见柜门夹缝里卡着柄生锈的产科镊子,镊柄刻着模糊的小字:1998.7.15。
那是母亲难产身亡的日子。
02林洛音把沾着泡面汤的鼠标往桌上一摔,电脑屏幕里的监控画面正在扭曲成漩涡状。
自从上周 107 号冰柜出事,殡仪馆的电子设备就变得神经兮兮。
她看了眼手机,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再有十三分钟就能交班。
"这破打印机又卡纸了。
"她蹲下来捣鼓出纸口的碎纸片,突然闻到一股酸腐的奶腥味。
泛黄的打印纸上粘着坨黑乎乎的东西,用镊子夹起来对着灯看,竟是团风干的胎盘组织。
"啊!"甩手的瞬间,整沓死亡证明哗啦啦散落满地。
林洛音僵在原地——所有纸张背面都渗出暗红色的指痕,在月光下拼凑出歪歪扭扭的"还我孩子"。
右眼突然刺痛得像被人拿钢针搅动,她踉跄着扶住档案柜。
裹着纱布的眼眶里,那颗生来就失明的眼球正在疯狂跳动。
三天前陆沉掐着她下巴警告的画面突然闪现,男人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见鬼了......"她扯开领口掏出桃木牌,奶奶临终前缝在红绳上的符咒已经发黑。
正要掏手机拍下血字,更衣室方向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把铁皮柜推倒在地。
手电筒光束扫过走廊时,林洛音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107 号冰柜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条缝,青紫色的脚踝垂在冷雾里,十个脚趾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
三天前送来的无名女尸明明做过美甲,现在那些镶钻的甲片却变成了漆黑的尖刺。
"老周!周师傅!"她抄起对讲机狂按通话键,回应她的只有沙沙的电流声。
监控室明明亮着灯,磨砂玻璃后却映出个佝偻的人影在剧烈抽搐。
右眼突然涌出温热的液体,隔着纱布也能看见走廊天花板上倒吊着个红衣女人。
湿漉漉的长发垂下来缠住老周的脖子,那具穿着红旗袍的身体正在慢慢旋转。
当女鬼腐烂的半边脸转向监控镜头时,林洛音终于看清她空荡荡的眼窝里爬满蛆虫。
"救...命..."老周的脸突然贴在玻璃上,整张面皮像融化的蜡油般脱落。
他张大的口腔里伸出根惨白的手指,指尖沾着淡黄色的尸蜡。
林洛音转身要跑,却撞进个带着雪松香味的怀抱。
"大半夜表演真人恐怖片?"陆沉的白大褂一尘不染,修长手指把玩着银色打火机,"我是不是该给你颁个最佳女演员奖?"林洛音颤抖着指向监控室:"老周他......""周师傅?"陆沉抬脚踹开房门,"这不是睡得挺香嘛。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趴在值班台上打鼾的老保安,监控屏幕显示所有冰柜都完好无损。
难道刚才又是幻觉?可掌心残留的尸蜡还在散发腐臭味。
"林护士最近精神状况不太好啊。
"陆沉突然掐住她下巴,拇指重重擦过纱布边缘,"听说你母亲当年也是在这里发疯的?"这句话像把冰锥刺进太阳穴。
林洛音猛地推开他,却瞥见男人白大褂内袋露出半截桃木剑柄,剑穗上挂着的铜铃刻着"陆天明"三个字——正是二十年前母亲的接生医生。
警报器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两人冲进停尸间时,107 号冰柜正在剧烈震动。
林洛音眼看着柜门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得凸起,陆沉却淡定地掏出把青铜钥匙***锁孔。
"别!"她突然尖叫。
钥匙插入的瞬间,柜门夹缝里掉出柄生锈的产科镊子。
镊柄上模糊的刻痕在月光下清晰起来:1998.7.15。
那是母亲咽气的时刻。
陆沉眼神骤变,抬脚就要踩碎镊子。
林洛音扑过去抢夺,混乱中撞开旁边的 108 号冰柜。
冷气翻涌而出,她看见具男尸手里攥着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的产房里,七个白大褂围在手术台旁,母亲隆起的腹部插着三根桃木钉。
"这是......"后颈突然袭来钝痛。
昏迷前最后一刻,她听见陆沉在打电话:"父亲,那东西从冰柜里跑出来了......对,和二十年前一样......"再醒来时,消毒水味刺得鼻腔发酸。
林洛音发现自己在医院病房,右眼缠着新换的纱布。
正要按呼叫铃,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自动亮屏。
监控 APP 里弹出一段视频:深夜的殡仪馆走廊,穿病号服的女人正四肢着地爬行。
她肿胀的腹部拖在地上,身后蜿蜒着暗红的血迹。
当女人抬起头的瞬间,林洛音差点捏碎手机——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脸!视频突然跳转到产房监控。
1998 年 7 月 15 日凌晨三点零七分,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将针管刺入孕妇脖颈。
当孕妇开始抽搐时,护士们按着她剖开腹部,取出的双胞胎女婴被装进贴满符咒的陶罐。
"你和你妹妹本该是祭品。
"陆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白大褂沾着血迹,手里的桃木剑正往下滴落黑水,"不过现在,你得替她完成婚约。
"林洛音摸到枕头下的手术剪,镜中却映出骇人景象——她背后趴着个穿红嫁衣的女鬼,溃烂的双手正在给自己编发髻。
女鬼对着镜子咧开嘴,露出满口生锈的产科镊子。
"时辰到了......"03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了香烛味,林洛音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数到第 87 块时,终于听见走廊传来高跟鞋声。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托盘里的棉球沾着暗红色血迹。
"今天输的营养液颜色好深啊。
"她装作不经意地碰翻针管,液体在地面腐蚀出呲呲作响的泡沫。
护士口罩上方的眼睛弯成月牙:"这是陆医生特配的中药制剂。
"说着突然按住她手腕,针头闪着寒光扎向右眼,"他说要给你换个更透气的纱布呢。
"林洛音抬脚踹翻输液架,玻璃瓶炸裂的瞬间,浑浊液体里游出几条透明虫子。
她抓起枕头砸向护士,却看见对方后颈纹着血色的卍字符——和监控室老周尸体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我妹妹在哪!"她撞开安全通道的门,右眼突然火烧般疼痛。
楼梯间每层都标着 B3,消防栓玻璃映出无数个穿病号服的自己正在往下跑。
地下三层的铁门挂着"产房重地"的锈牌,推门瞬间刮来的阴风里带着羊水腥气。
二十年前的产床摆在正中央,床单上大片褐斑像张扭曲的人脸。
林洛音弯腰查看床底时,手机电筒照亮了五根嵌在水泥地里的桃木钉,钉头上还缠着半截脐带。
"你们姐妹本该在这里降生。
"陆沉的声音惊得她撞上器械柜,玻璃罐里的福尔马林液体晃动着,浸泡着九个巴掌大的胎儿标本。
每个婴尸胸口都插着金线绣的鸳鸯,和她母亲嫁妆盒里那块绣片针脚相同。
"当年你妈怀的是双胞胎。
"陆沉用手术刀划开密封袋,抽出张泛黄的分娩记录,"可惜你妹妹没活过三更天。
"林洛音突然抢过那张纸,右下角盖着的接生医生印章让她浑身发冷——陆天明的私章图案,竟和奶奶临终前画的驱鬼符一模一样。
产床下的桃木钉突然开始震动,天花板渗出沥青般的黑血。
九个玻璃罐齐齐炸裂,婴尸们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手拉着手围成圆圈。
林洛音倒退着撞到墙上的电源开关,日光灯管霎时亮如白昼。
"啊!"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尖叫。
整面西墙被改造成神龛,供奉的不是菩萨而是具穿着红嫁衣的骷髅。
贡品台上摆着二十个贴着生辰八字的槐木人偶,最中间那个刻着她和陆沉的名字。
"中元节婚礼需要新人祭品。
"陆沉扯开领带,锁骨处的彼岸花胎记泛着红光,"你是第九十九个阴年阴月生的新娘,我是第一百个纯阳命的祭品。
"林洛音抓起手术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地面竟自动画成符咒。
九个婴灵突然发出尖锐啼哭,产床下的桃木钉一根接一根崩飞。
当她转身要逃时,骷髅嫁衣的无风自动,将她裹成个血红色的茧。
"放开我!"嫁衣的束带勒住脖颈,林洛音在窒息中看见幻象:二十年前的产房,陆天明将双胞胎女婴放进陶罐,罐身上刻着"阴胎献祭,阳寿续命"。
而本该死去的妹妹被泡在药酒里,胸口插着把金剪刀。
通风管道传来指甲抓挠声,无数团胎发从排风扇喷涌而出。
陆沉突然惨叫倒地,他的右手正在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林洛音趁机扯开嫁衣,发现骷髅手指上套着枚翡翠戒指——和母亲遗物盒里那枚求婚戒指如出一辙。
"妈妈......"她鬼使神差地摘下戒指,骷髅突然抬手掐住她咽喉。
腐烂的嫁衣下传出小姨的声音:"当年你妈偷走我的眼睛,现在轮到你了!"太平间的水泥地突然塌陷,林洛音掉进暗室时正摔在一口槐木棺材上。
手机屏幕照亮满墙的照片,都是年轻孕妇的腹部特写,每张肚皮都画着相同的符咒。
最角落的相框里,母亲和小姨并肩站着,两人腹部隆起程度完全相同。
"双生子必有一祭。
"泛黄的日记本从棺材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