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旗帜
冰冷的珊瑚墙壁倒映着他冷硬如礁石的面容。
身后的王殿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尼普顿沉重的叹息和大臣们充满焦虑的争辩声，如同隔开了一个充满失败预案的吵闹囚笼。
鲨星的嘴角下意识地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锐利得能刮破水流。
眼底深处掠过毫不掩饰的讥讽。
鱼人岛的未来，竟被这群人缩成了这几条屈辱死寂的死胡同。
他脚步不停，沿着蜿蜒的海水管道迅速下行，目标首指位于深海最繁华、也是最能感受鱼人岛真实脉搏的地方。
阳光透过阳树夏娃的脉络在这里投射下更加细碎迷离的光斑。
平日里充满贝壳风铃叮当和少女们欢笑的巷子，此刻却被一种沉重而焦躁的暗流笼罩。
珍珠铺子半掩着门，贩卖彩色海藻串饰的小贩脸上也愁云惨淡。
窃窃私语在每一根珊瑚柱后、每一簇摇曳海草间流动：“听说了吗？
是真的……白胡子老爹……完了完了！
没有老爹的旗帜，以后谁还敢来鱼人岛贸易？”
“海贼！
那些杂碎肯定很快就会闯进来！
怎么办啊……龙宫城的大人们有什么对策吗？
我们……”恐惧如同无色无味的剧毒，溶在海水里，侵蚀着每一个居民的心。
失去了巨头的庇护，曾经相对安稳的港湾，瞬间变成了被无数贪婪目光锁定的肥肉。
鲨星微微皱眉，脚步无声地踏在铺着细沙的石板路上。
他没有刻意隐藏身份，额上的王冠在幽暗中闪烁，象征着身份与责任的冰冷光芒引来了一些人敬畏又带着期盼的注视，但更多的是麻木和更深的忧虑。
他甚至看到几个酒馆门口，平日里最活跃的几个鱼人混混，此刻也垂头丧气地倚在墙壁上，眼中失去了光彩。
就在这时，前方靠近港口入口的开放式小广场，传来一阵嚣张跋扈、刺耳难听的狂笑和杂乱的脚步声。
“哈哈哈！
快看快看！
白胡子的海贼旗！
还敢挂在这里？！
当你是以前吗？
老头都死得只剩渣滓了！”
“撕了它！
撕个稀巴烂！
踩！
给我狠狠地踩！”
“从今天起，这地方谁抢到就是谁的！
什么狗屁鱼人岛规矩！”
鲨星冰冷的眼眸瞬间锁定了声源。
只见几个明显是外来人类海贼打扮的家伙，为首的是一个胸口纹着狰狞海兽、腰挎弯刀的魁梧大汉，手里正抓着一张巨大的、印着月牙白胡子的旗帜一角，正在用力撕扯！
旗帜的另一部分被另一个小喽啰用脚死死踩在地上，靴底肮脏的泥土正毫不留情地碾在那曾经象征庇护与安全、被鱼人岛居民视为精神图腾的骷髅旗上！
另外两个同伙则叉着腰在狂笑，对着围在远处、敢怒不敢言的鱼人和人鱼居民指指点点，口出污言秽语。
那撕扯声，那践踏声，如同毒针扎进了所有围观鱼人的心脏！
“住……住手！”
一个年老的鱼人，气得浑身发抖，试图上前阻止，“这是白胡子老爹的旗帜！
你们不能……老东西滚开！”
那魁梧海贼头子狞笑一声，看也不看，随手一推。
老鱼人哎哟一声，踉跄着向后跌倒，撞在珊瑚墙上。
旁边传来少女的惊呼。
这一推，彻底点燃了鲨星眼中最后一丝仅存的冷意！
“谁？！”
察觉到身后凌厉的压迫感，那撕旗的海贼头子猛地回头，狰狞的脸上挂满凶悍和不耐，“妈的，哪个不长眼的……呃？”
他的咒骂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一片阴影——一片来自高大魁梧、身披亮银鳞甲、头戴黄金王冠的鱼人的阴影，正好挡住了他头顶的迷离光线。
鲨星没有废话。
甚至没有质问。
他的动作快到只在人鱼街昏暗的光线下留下一道模糊的银色残影。
右手五指如同五根深海寒铁铸造的钢矛，带起沉闷的水流漩涡，精准无比地扣向海贼头子还抓着旗布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水流的轻微爆破音几乎同时响起！
“啊——！！！”
海贼头子如同被巨型海兽咬断了前肢，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手中的旗布瞬间松开。
他那只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疼得他脸瞬间扭曲变形。
鲨星甚至没有看一眼那抱着断腕嚎叫的废人。
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一把将被踩在地上的旗帜残角猛地拽起！
哗啦！
旗帜被他巨大的力量完全从践踏中拉起，脱离了污秽。
“混账！
宰了他！！”
另外三个海贼这才从变故中惊醒，又惊又怒，拔出腰间的匕首水手刀，嚎叫着扑了上来！
动作凶狠，显然都是手上沾过血的亡命徒！
鲨星依旧背对着他们。
他左手抓着旗帜残片，右手只是随意地向后一挥。
那动作看似缓慢，却蕴含了难以言喻的精准和力量。
嗡！
一个压缩到极致的、首径不过篮球大小的水球凭空生成，带着恐怖的旋转和冲击力，像炮弹般射出！
砰！
砰！
砰！
三声沉重的闷响！
三个扑来的海贼如同被高速行驶的海列车迎面撞上，身体在剧痛中弓成虾米，喷着血沫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珊瑚墙上和商铺的货摊上，抽搐着无法动弹。
一个家伙手里的水手刀甚至飞出了十几米，噌的一声***了石板缝隙中，兀自嗡鸣。
所有的叫嚣，所有的狂妄，在不到三秒的时间内，被血腥的现实彻底碾碎！
只剩下哀嚎和***。
喧嚣的小广场瞬间死寂！
只有水流缓慢冲刷的声音。
所有围观的鱼人和人鱼们，都惊骇地捂住了嘴，看着那个银白色、如山般屹立的身影。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海贼们，此刻如同沙滩上被太阳晒透的咸鱼，失去了所有威胁。
鲨星这才低下头，摊开紧握的左掌。
那一片沾染了灰尘和肮脏鞋印的白胡子旗帜残角，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那巨大的、象征着过去的骷髅图案，在细碎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暗淡和破碎。
他沉默地看着这残片，如同看着一段逝去的荣光与庇护的证明。
然后，在周围无数道混杂着震惊、感激和重新燃起微弱希望的目光注视下，鲨星缓缓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和决心，将手中那一片残破的旗帜，紧紧地、无比郑重地——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
银白色的鳞甲，残破的白色旗帜。
巨大的反差瞬间撞击在所有围观鱼人和人鱼的视觉。
那个跌倒的老鱼人，在旁人搀扶下勉强站起，他看着鲨星胸口那贴心的旗帜残片，看着他脚下如同死狗般哀嚎的入侵者，浑浊的老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激动得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刚才发出惊呼的少女，此刻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看向鲨星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依赖。
人群中原本的麻木和绝望，如同被投入热水的冰块，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己久的愤怒被点燃、尊严被唤醒的热流！
鲨星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更远处，那片深邃的、代表着鱼人岛入口的幽暗水域。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水流，如同海底火山的宣告，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过去由他人庇护的日子，结束了。”
“但这片海洋……这片我们生活的国度……”他按在心口的手掌微微用力，那旗帜残片紧贴鳞甲。
“它的旗帜，永远不会真正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