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婉让绿萼在外面等候,自己提着食盒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桥。
转过一道弯,便见廊下坐着个男子。
他穿着件玄色锦袍,墨发松松挽着,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阳光落在他垂着眼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正低头看着棋盘,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只是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姿态,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是萧澈。
沈清婉的心跳漏了一拍。
前世她总听人说这位七皇子残废孤僻,性情暴戾,故而远远见了都要绕着走。
可此刻近看,才发现他生得极好看,只是那双眼太过冷淡,像结了冰的湖面,不起半分波澜。
“殿下。”
她放轻脚步走上前,将食盒放在石桌上,“臣女沈清婉,冒昧来访。”
萧澈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眼神极淡,却带着审视,仿佛能穿透人心。
沈清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前世的愧疚与今生的试探交织在一起,让她指尖微紧。
“沈小姐。”
他开口,声音低沉,像冰珠落在玉盘上,“有事?”
“听闻殿下在此静养,臣女备了些点心,不成敬意。”
沈清婉打开食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杏仁酥,前世她从不屑于做这些,如今却想着,或许能借此敲开一丝缝隙。
萧澈的视线扫过食盒,没动,也没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沈清婉知道他不好接近,索性开门见山:“臣女今日来,是想向殿下求一份助力。”
萧澈眉峰微挑,似乎有些意外她的首接:“沈小姐与顾景舟即将定亲,他如今正是春风得意,沈府又家大业大,何需向我这个闲人求助?”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沈清婉心中一凛,却更确定自己没找错人。
她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殿下说笑了,我己与顾景舟解除婚约。
至于沈府……树大招风,总有些跳梁小丑惦记着,需找个能镇住场面的人。”
她刻意加重了“跳梁小丑”几字,意有所指。
萧澈沉默片刻,忽然看向她:“你不怕我?”
“怕什么?”
沈清婉反问,语气坦然,“怕殿下残疾?
还是怕殿下失势?
臣女只知道,殿下绝非池中物。”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萧澈。
他的目光深了些,落在她脸上许久,久到沈清婉几乎要撑不住时,才听见他缓缓道:“沈小姐的眼光,倒是和旁人不同。”
“或许是吧。”
沈清婉笑了笑,“殿下若肯相助,沈府的财力,任凭殿下调用。
日后若有需要,臣女也定会鼎力相报。”
她知道萧澈在暗中积蓄力量,他缺的,正是沈府这样的财力支持。
萧澈没立刻答应,只是拿起一块杏仁酥,放进嘴里。
入口酥脆,甜而不腻。
他抬眼看向沈清婉:“手艺不错。”
沈清婉心中一动,知道有戏。
“点心合口味就好。”
她起身,“臣女不打扰殿下静养,先行告辞。
若殿下想通了,遣人去沈府说一声便是。”
她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三日后,城西有场马球赛,顾景舟会去。”
沈清婉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萧澈己重新低下头看棋盘,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但沈清婉明白,这是他给的信号。
“多谢殿下。”
她深深一揖,转身离开。
走到桥头时,她回头望了一眼。
廊下的男子依旧坐在那里,玄色衣袍融入竹林的阴影里,只剩指尖的一点白,那是还没吃完的杏仁酥。
沈清婉笑了笑。
这盘棋,终于有了第一个棋子。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萧澈放下棋子,对暗处的影卫道:“查清楚,沈清婉最近为何突然变了性子。”
影卫领命退下。
萧澈看着桌上的杏仁酥,眼底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波澜。
这个沈清婉,确实和传闻中那个娇纵天真的大小姐,不一样了。
三日后的马球赛。
沈清婉站在看台上,看着顾景舟和林楚楚并肩而立,接受众人的恭维。
林楚楚穿着粉色罗裙,笑靥如花,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顾景舟也看到了沈清婉,眼中闪过阴鸷,随即又换上笑容,朝她举杯,像是在炫耀。
沈清婉冷笑一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好戏,该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