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任务
出租车里的气氛尴尬得能结冰。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瞄了七夜八回，大概从没见过穿玄色长袍、发间别骨簪的乘客，尤其对方还全程保持着一种审视尸体般的眼神，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
“那个……” 沈月攥着书包带，指节发白，“到地方了我请你吃点东西吧？
学校附近有家馄饨店，汤很鲜。”
七夜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她冻得发红的耳垂上：“不必。”
他的声音透过车厢传来，带着点金属摩擦般的冷意，“亡者无需进食。”
沈月哦了一声，默默把 “要不要尝尝奶茶” 的话咽了回去。
也是，《亡灵生物百科》里写过，高阶亡灵靠吸收死气维生，凡间食物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
可看着七夜那身仿佛能拧出寒气的长袍，她总觉得该做点什么，不然心里发慌。
到了小区楼下，七夜站在单元楼门口，抬头望着亮着暖黄灯光的窗户，玄色衣摆在晚风中微动。
楼里飘来邻居炒菜的香味，夹杂着孩童的哭闹声，这些鲜活的人间烟火气，让他周身的死寂显得愈发格格不入。
“就是这里了，” 沈月掏出钥匙，手还在抖，“我家不大，你…… 你随便坐？”
七夜没说话，只是跟着她上了楼。
他的脚步很轻，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像个影子。
楼道里声控灯因为他的经过而亮起，灯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竟显得有些透明。
打开门，暖空气裹挟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扑面而来。
沈月的家很小，一室一厅，家具都是最普通的款式，墙上贴着几张大学的风景照。
七夜站在玄关，目光扫过鞋柜里的帆布鞋，阳台上晾着的碎花床单，最后停在茶几上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上 —— 那抹新鲜的红，在他眼里像是某种奇异的符文。
“随便坐。”
沈月把帆布包放在沙发上，又想起里面的压缩饼干，赶紧拿出来塞进抽屉，“我给你倒杯水？”
“不必。”
七夜的视线落在天花板的吊灯上，暖黄色的光晕让他微微眯起眼。
亡者位面只有永恒的灰暗，这种能驱散黑暗的光球，倒是有趣。
沈月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温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自己缩到沙发另一角，偷偷打量他。
七夜坐姿笔挺，玄色长袍铺在布艺沙发上，暗金色的骨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某种古老的封印。
他没看她，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那姿态不像在休息，倒像在审视一件待解的咒器。
“那个…… 你晚上睡哪里？”
沈月小声问，“我房间有张折叠床，或者…… 你需要回契灵空间吗？”
她想起《契约基础》里说，契灵可以自主进入契约者的精神空间休息。
七夜抬眸，眼底的墨色似乎深了些：“此处即可。”
“啊？”
沈月愣住，“在…… 在客厅坐一晚？”
“无妨。”
他淡淡道。
对活了千年的亡灵君主而言，睡眠本就是多余的东西。
沈月却觉得过意不去。
她翻箱倒柜找出条最厚的毛毯，递过去时手差点碰到他的衣摆，吓得猛地缩回手：“盖…… 盖着吧，晚上有点凉。”
七夜看着那条印着小熊图案的粉色毛毯，又看了看女孩泛红的耳根，沉默片刻，竟接了过来，搭在腿上。
毛茸茸的小熊图案和他身上的骨纹形成诡异的和谐，看得沈月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憋了回去。
夜里，沈月躺在床上，听着客厅里几乎没有动静。
她悄悄拉开门缝看了一眼，七夜还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玄色的身影在月光里像幅静止的画。
毛毯被他放在一边，大概是觉得不符合君主的身份。
她忽然想起白天在召唤广场，他接过帆布包时，骨簪轻轻晃动的样子。
明明是那么可怕的亡灵君主，却没有拒绝她那包廉价的饼干。
第二天一早，沈月是被手机***吵醒的。
教导主任在电话里语速飞快：“沈月！
带着你的契约者赶紧来学校！
有紧急任务！”
等她洗漱完出来，发现七夜己经站在阳台上。
晨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竟没留下一点影子。
他正低头看着楼下晨跑的老人，指尖捻着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枯叶，那叶子在他掌心迅速失去水分，变成灰黑色的粉末。
“我们要去学校了。”
沈月背着书包，小声提醒。
七夜转过身，墨发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嗯。”
到了学校，召唤广场己经聚集了不少人。
昨天见过的李教授举着个奇怪的仪器，正和几个老师低声交谈。
看到沈月和七夜，所有人的目光都黏了过来。
教导主任快步走过来，表情严肃：“沈月，情况紧急。
刚收到通知，城东的废弃工厂出现了能量波动，疑似有妖魔聚集。”
他顿了顿，看向七夜，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尊敬：“七夜大人，我们希望您能协助我们进行清剿。
这也是对契约者的一次实战考核。”
七夜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那姿态里的威严，让周围的议论声都小了下去。
教导主任松了口气，转向学生们：“这次任务是下副本实战！
除了沈月和七夜大人，还有其他几位昨天完成召唤的同学一起参与。
大家带上装备，十分钟后在校门口***！”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兴奋又紧张的窃窃私语。
沈月攥紧了书包带，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
下副本？
就是《实战指南》里说的，进入有异界生物盘踞的封闭空间进行清理？
她转头看向七夜，发现他正望着城东的方向，眼底那片墨色里，似乎翻涌着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味。
“别担心。”
七夜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她耳里，“亡者，不杀契约者。”
沈月愣了愣，看着他冷隽的侧脸，心里那点慌乱，竟又像昨天在召唤阵前一样，慢慢沉了下去。
也许，跟着这位亡灵君主下副本，也不是那么可怕？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帆布鞋，又看了看七夜那双沾着细碎白骨的长靴，忽然觉得，这次的实战考核，大概会和别人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