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像一枚炸弹,在程又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指尖冰凉地疯狂点击屏幕——撤回!
快撤回!
红色的系统提示刺进眼底:“己超过两分钟,无法撤回。”
心脏在胸腔里打鼓,几乎要撞碎肋骨。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一下,又一下地闪烁,切割着她紧绷的神经。
“完了。”
她把脸深深埋进枕头,再柔软也化不开那该死的羞耻感。
窗外的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炸响,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这喧嚣衬得房间里死寂更甚,只有她擂鼓般的心跳在黑暗中响的出奇。
屏幕终于亮了。
余云析:?
余云析:你在开玩笑吗?
程又深吸一口气,指尖发颤,却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 没有,我是认真的。
余云析:不不不,你是程又吗?
你是她家长吧?
一股无名火混着委屈窜上来。
他在瞎说什么啊?!
她用力戳着屏幕,仿佛要把那点羞愤都摁进去: 我是程又啊!!!
片刻后余云析:那可以给你打语音吗?
我真的不太信。
“……”程又瞪着那行字,一口气堵在胸口。
这人怎么这样!
好。
语音请求的提示音突兀响起,像午夜凶铃。
程又一个激灵,几乎是滚下床。
叶戚的房间就在过道对面,哪怕一丝声音都可能会引来“盘问”。
她快速的冲到冰凉的窗台边,哗啦一声拉开窗帘,猛地推开窗户。
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刮在她只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上,冻得她一个哆嗦,瞬间清醒了大半。
牙齿打着颤,她按下接听键。
“喂?
听得到吗?”
电流将那个清朗的声音送到了耳边,带着点微哑的质感,像冬日里温过的清酒,熨帖又撩人。
程又下意识屏住呼吸。
“喂?
我…我现在听得到。”
寒风裹着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分不清是冷还是紧张。
短暂的沉默,只有电流的嘶嘶声和窗外鞭炮的喧嚣。
余云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刚才说的话…认真的吗?”
寒风飕飕扑在脸上,程又却觉得此刻脸颊格外滚烫。
她拢紧睡衣领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认真的。”
听筒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吸气,然后是更长的沉默,久到程又几乎以为信号断了。
就在她忍不住想开口时,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传来:——“我是第一次被别人表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什么时候?
程又愣住了。
时间似乎也静止了一瞬。
小学同窗的记忆早己模糊成褪色的背景板。
真正清晰的,是这两年。
妈妈叶戚和余云析的妈妈简路南成了古筝班的“同学”,连带着她也偶尔去余家做客、吃饭。
记忆里那个模糊的男孩,不知何时抽条拔节,眉眼深邃,身姿挺拔,成了人群里一眼就能捕捉到的存在。
每次去余家,空气都像被无形的胶水粘住,两人客气生疏得能去参加“文静大赛”并列夺冠。
“你知道有一句话吗?”
程又脱口而出,声音有些飘忽。
余云析:“什么话?”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她说完,自己先被这酸掉牙的文艺腔尬住了,恨不得咬掉舌头。
短暂的死寂后,听筒里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还是泄露出几分愉悦的低笑,像羽毛轻轻抚过耳膜。
“你笑什么?”
程又脸颊更烫了,语气不自觉带上了点恼羞成怒。
“没什么,”余云析的声音里笑意未褪,“就是…很不可思议。
我居然也有人喜欢。”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诶,我记得…你不是没有手机吗?”
悬着的心莫名落下一半。
程又老实交代:“我偷偷买了一个。”
“哦。”
他应了一声,语气辨不出情绪。
“为什么觉得没人喜欢你啊?”
程又的胆子在寒风中似乎膨胀了,“说实话,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生。
我们不在一个初中,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她想起班里那几个聒噪又自以为是的男生,语气带了点真实的嫌弃。
余云析哧哧地笑了起来,笑声干净爽朗,驱散了些许寒意。
程又舔了舔被风吹得有些干的嘴唇,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还有…我觉得你特别不一样。”
她顿了顿,寒风吹得她缩了缩脖子,“你和我学校里那些男生…都不一样。”
电话那头安静了。
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隔着屏幕,在夜晚交织。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余云析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种郑重的迟疑:“但是,程又,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你可能…我是说,或许你需要再考虑一下?
在我眼里,总觉得你好像还很小…所以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而且,我甚至觉得我和你可能…不太配对…你是不是…要拒绝我?”
程又的心沉了下去,手指抠紧了冰冷的窗框。
“不!
不是!”
他立刻否认,语气有些急,“我想和你试试…只是太突然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尽量平稳下来,“我只是不想你冲动。
而且,很快就要中考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或许可以先确定关系,但那些…谈恋爱之间的事情,可能要放一放。
我想继续维持着这段关系,好好努力。
等中考完,我们再慢慢开始,好不好?
我不想放弃你,但比起现在…我们的未来更重要一点。”
未来。
这个词像一颗小小的烟花,在寒夜里亮了一下。
程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平时给你发信息你总愿意回吧?
别的什么,都考完了再说!”
“好。”
他的声音明显放松下来,带着暖意,“那祝你…新年快乐,晚安。”
程又看着窗外,最后一束巨大的烟花正拖着长长的金色尾焰升上漆黑的夜空,砰然绽放,碎成漫天星辰。
她把手机贴近冰冷的嘴唇,轻声说: “晚安,新年快乐。”
程又率先按下了挂断键。
“呼——!”
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程又猛地关上窗户,抖得像片即将凋零的落叶。
她把滚烫的手机随手扔回床上,像甩掉一个烫手山芋。
轻手轻脚地爬回床上,陷进温暖的被子里。
黑暗中,她睁大了眼睛,感觉脸颊还在持续发烫,心脏后知后觉地疯狂跳动。
不是做梦吧?
指尖掐了一下胳膊,疼的。
真的不是梦。
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耗尽了她的精力,极度的紧张和兴奋过后,是铺天盖地的疲惫。
窗外的喧嚣渐渐平息,她在被子里蜷成一团,意识沉入温暖的黑暗。
除夕夜,在心跳如鼓和寒风凛冽中,翻过了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