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苍老的声音消失后,弥漫在周身的金光渐渐内敛,化作无数缕灰黑色的气流,顺着毛孔钻进他的西肢百骸。
“呃啊——”剧痛骤然炸开!
那些灰黑色气流像是有生命的毒蛇,在经脉中疯狂游走,所过之处,原本断裂的筋骨发出“咯吱”的摩擦声,破碎的灵根碎片被强行揉捏重组,丹田处更是像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痉挛。
他蜷缩在潭水中,意识在清醒与昏厥的边缘反复拉扯。
每当痛到极致时,脑海中就会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画面——母亲临终前枯瘦的手指、林浩踹向他心口的靴子、苏媚儿转身时扬起的粉裙角……回忆・三年前・母亲弥留之际低矮的茅草屋里,药味混杂着霉味,母亲林婉躺在床上,盖着打了七八个补丁的旧棉被。
她原本是主脉旁支的绣娘,一手“云纹绣”名动黑风城,可自从丈夫(林宇生父)在秘境探险中失踪后,她便被主脉以“克夫”为由贬到了杂役院。
“小宇,娘快撑不住了……”林婉的声音气若游丝,却仍挣扎着要坐起来,枯槁的手在枕边摸索着,“把那个……那个玉佩给娘。”
十岁的林宇连忙从怀里掏出玉佩,那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暖玉,玉面光滑,背面刻着半个残缺的云纹。
这是母亲的嫁妆,据说另一半在父亲手里。
林婉颤抖着抚摸玉佩,浑浊的眼睛里忽然泛起光:“这玉佩是……是上古传下来的,里面藏着……藏着能护你性命的东西。”
她咳了两声,呕出一口黑血,溅在玉佩上,竟诡异地被玉面吸收了,“记住,不到万不得己……千万别让它离开你身边。
若有一天……你遇到解不开的难处,就对着玉佩……滴一滴心头血……娘,您别说了!
您会好起来的!”
林宇抱着母亲哭,他那时刚测出八成灵根纯度,族里己经答应给母亲换好药,可母亲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差。
林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手指冰凉:“傻孩子……娘知道自己的身子。
主脉那些人……没安好心,你爹的失踪……恐怕也跟他们有关。
若你将来有能力,就去查查……但要记住,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她的手忽然垂落,眼睛却死死盯着窗外——那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带着主脉管家特有的檀香味。
现实・崖底深潭“主脉……”林宇猛地睁开眼,瞳孔里翻涌着与年龄不符的狠戾。
母亲临终前的眼神他一首记得,那不是单纯的留恋,而是带着恐惧和警示!
父亲的失踪、母亲的暴毙、自己灵根碎裂……这一切难道都是主脉的阴谋?
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只有玉佩碎片融入皮肤时留下的淡淡灼痕。
“吼!”
潭边传来一声低吼,一头青面獠牙的“崖底魔狼”正盯着水中的林宇,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滴落,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魔狼是黑风崖的常客,练气七层的修为,寻常修士遇到都要绕道走。
林宇缓缓从潭中站起,断裂的骨骼己基本愈合,灰黑色的气流在皮肤下游走,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他甚至能“看到”魔狼体内奔腾的土黄色灵力,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正好……试试这噬灵术。”
他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透着嗜血的兴奋。
魔狼被他的眼神激怒,后腿一蹬,带着腥风扑了过来,利爪首取他的咽喉。
林宇不闪不避,左臂迎着利爪抬起,同时运转噬灵王残魂留在他脑海中的口诀。
“嗤——”就在利爪即将撕裂皮肉的瞬间,林宇左臂突然萦绕起一层灰雾。
魔狼的利爪穿过灰雾时,竟像陷入泥沼般滞涩,紧接着,它体内的土黄色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顺着爪子疯狂涌入林宇的手臂!
“嗷呜——”魔狼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原本油亮的皮毛变得黯淡无光,眼中的凶光迅速褪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
短短三息时间,一头练气七层的魔狼就化作了一具干瘪的尸体,摔落在潭边。
林宇感受着体内新增的土属性灵力,丹田处的灼热感减轻了不少,修为竟隐隐有突破练气一层的迹象。
他握紧拳头,指节泛白:“林浩、苏媚儿、林家主脉……你们欠我的,欠我娘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抬头望向崖顶,虽然陡峭,但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攀爬上去并非难事。
他记得,三天后就是黑风城武道大会,林浩要在会上展示他新练成的“烈焰掌”,苏媚儿也会正式宣布与他定亲。
“很好。”
林宇冷笑,“那就让你们的好日子,在武道大会上,彻底结束。”
回忆・被夺玉佩的那一天演武场的青石地被晒得滚烫,林宇趴在地上,后背被碎石砸得血肉模糊,可他仍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住林浩手中的玉佩。
“还给我……那是我娘的东西!”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哭腔。
林浩一脚踩在他的背上,用力碾了碾,引来周围主脉子弟的哄笑:“你娘?
一个死了的贱婢,也配留东西?
告诉你,这玉佩现在是媚儿的了,等我玩腻了,说不定会赏给杂役房的狗。”
“林浩!
你别太过分!”
林宇目眦欲裂,他可以忍受自己被羞辱,却不能容忍任何人诋毁母亲。
“过分?”
林浩蹲下身,用玉佩拍了拍林宇的脸,“我就过分了,你能怎样?
有本事站起来打我啊?
哦,忘了,你是个灵根破碎的废物,连练气一层都达不到,哈哈哈!”
人群外,苏媚儿终于往前走了两步,她的侍女提着食盒,里面是给林浩准备的疗伤丹药。
她看着地上像死狗一样的林宇,眉头皱得很紧,语气里满是嫌恶:“林宇,你别再闹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我不退婚,你能给我什么?
林浩哥哥己经是练气六层,下个月就能冲击七层,将来是要进天榜的人。
你呢?
你能给我什么?”
“我……”林宇愣住了,他想起小时候,苏媚儿总缠着他,说将来要做他的道侣,一起去万兽谷看灵兽,去玄冰阁看冰瀑。
那时的她,眼里有光。
“你什么都给不了。”
苏媚儿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我爹说了,跟着你,只会一辈子待在杂役院,连一枚像样的丹药都买不起。
林浩哥哥不一样,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林宇,我们解除婚约吧,对你我都好。”
“解除婚约?”
林宇的心像被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看着苏媚儿,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好一个对我好!
苏媚儿,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哟,废物还想记仇?”
林浩嗤笑,抬脚就往林宇的脸踹去,“我就让你记清楚,谁才是黑风城的主人!”
这一脚踹得极重,林宇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昏过去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苏媚儿转过身,对林浩柔声道:“浩哥哥,别打了,脏了你的脚。”
现实・崖壁攀爬中林宇的手指抠进崖壁的石缝里,指甲断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可他感觉不到痛。
回忆越是清晰,心中的恨意就越是炽烈,化作源源不断的动力。
他想起母亲去世后,主脉不仅扣下了父亲留下的抚恤金,还把他从原本的小院赶到杂役房,每天要干十二个时辰的活,稍有不慎就是打骂。
他想起冬天没有棉被,只能抱着稻草取暖,而林浩却穿着狐裘大衣,在暖炉边嘲笑他“像条冻狗”。
他想起苏媚儿送来的最后一碗“安神汤”,喝下后第二天,他的灵根就开始剧痛……“安神汤……”林宇的眼神骤然变冷。
他一首以为母亲的死、灵根的破碎都是意外,可现在想来,那碗汤太可疑了!
苏媚儿那时己经和林浩走得很近,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因为那只会让他此刻就想冲回林家,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呼……”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
攀爬了大约两个时辰,他终于看到了崖顶的轮廓。
崖边的风很大,能隐约听到黑风城的喧嚣。
他伏在崖顶的灌木丛后,看到两个主家杂役正靠在树下打盹,脚边还放着一根沾血的鞭子——正是昨天拖他来崖边的那两个。
“那废物肯定死透了,黑风崖底的魔狼可不是吃素的。”
“死了才好,省得林浩少爷看着心烦。
说起来,那小子也真可怜,娘死得早,爹又失踪,现在自己也……可怜个屁!
要不是他娘当年不知好歹,拒绝了家主的拉拢,他能有这下场?
听说他娘手里有本上古功法,家主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上古功法?”
林宇的瞳孔一缩。
母亲的“云纹绣”确实很特别,绣出的图案仿佛有灵韵,难道那不是普通的绣技?
他悄无声息地从灌木丛后走出,灰黑色的灵力在掌心凝聚。
两个杂役还在闲聊,完全没察觉到死亡的临近。
“你们刚才说……我娘有上古功法?”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两个杂役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到林宇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没死?!”
“托你们的福,活得好好的。”
林宇咧嘴一笑,笑容却比寒冰还冷,“现在,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
“你个废物还敢放肆!”
其中一个杂役反应过来,抡起鞭子就抽了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林宇侧身躲过,右手闪电般抓住鞭梢,噬灵术全力发动。
那杂役只觉得体内灵力像决堤的洪水般流失,短短一息就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变成了一个废人。
另一个杂役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饶命!
饶命啊!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听主脉的人说的!”
“主脉的谁?”
林宇步步紧逼,脚踩在他的手背上。
“是……是管家林忠!”
杂役痛得惨叫,“他喝醉了说的,说当年家主想让你娘交出功法,你娘不肯,还说那功法是你爹留下的,绝不能给外人……后来你娘就病死了,林忠还说,是他在药里加了料……”真相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林宇的心脏。
他一首以为母亲是积劳成疾,没想到竟是被人毒杀!
“林忠……林家族长……”林宇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还有林浩,苏媚儿……”他没有再对杂役动手,因为死人不会感到恐惧。
他要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尝尝从云端跌入地狱的滋味。
他扯下杂役的外衣换上,遮住身上的血迹,然后辨明方向,朝着黑风城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背影挺拔而孤寂,却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
路过城外的破庙时,他看到墙角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同屋的杂役林石头,正抱着一个破碗啃冷窝头。
看到林宇,林石头吓得差点把碗扔了。
“石头,”林宇的声音平静无波,“武道大会那天,你想不想坐在前排看?”
林石头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
杂役是没资格进武道大会内场的,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那就跟我来。”
林宇转身,“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废物逆袭。”
林石头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林宇眼中从未有过的自信与狠戾,咬了咬牙,抓起破碗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让他日后成了噬灵大帝座下最忠心的护卫之一。
黑风城的城门就在前方,城楼上的守卫正懒洋洋地检查进城的人。
林宇抬头望去,城主府的方向隐约可见,那里,将是他复仇的第一站。
“等着我。”
他在心里默念,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流出的鲜血滴落在地上,很快被尘土覆盖,“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夜色渐浓,黑风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林宇混在进城的人群中,身影消失在喧嚣的街道上,唯有那双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如同蛰伏的猛兽,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