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那天,儿子在小学操场被反复碾压。妻子因为穿制服被网暴跳楼。
我卖掉所有家产住进精神病院,对着387人名单微笑。警方调查前十人离奇死亡时,
我都有完美不在场证明。主治医生突然举着手机冲进来:“那些死亡直播是你安排的?
”我看着他的工牌轻笑:“医生,你也在我名单上啊。”……教师节那天的太阳,白得刺眼。
临江市希望小学的操场上,广播里还放着甜腻的赞歌《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塑胶跑道上,
一道黑黢黢的轮胎掺着暗红,像一道永远擦不干净的丑陋疤痕。我的儿子李皓,
就趴在那道疤痕上。他今年一年级,刚满七岁。他那身蓝色校服皱巴巴地裹着小小的身子,
书包甩出去老远,里面滚出一只崭新的钢笔,笔帽摔裂了——是他攒了好久的零花钱,
准备今天送给班主任王老师的教师节礼物。一只穿着白色运动鞋的小脚,
鞋帮上贴着他最宝贝的赛罗奥特曼贴纸,一动不动。周围是嘈杂的人声,
几个穿着制服的背影死死拦着我,不让我靠太近。“李先生,冷静点,救护车马上就到!
”“让开!那是我儿子!”我嘶吼着,拼命想挣脱。人群外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空姐制服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高跟鞋砸在跑道上的声音都是碎的。是我妻子,
林薇。她刚下国际航班,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她看到现场,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
猛地瘫软下去,跪倒在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到不似人声的哭嚎:“皓皓——!
我的儿子——!”世界在她绝望的哭喊里,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但总有一些声音,
格外刺耳。有人举起了手机。镜头贪婪地对准她滚倒在地的崩溃,
对准她因跪地而卷起的制服裙摆,对准她拉扯头发时露出的纤细手腕和绝望的泪痕。
窃窃的、兴奋的议论,像苍蝇一样嗡嗡开来。“这时候还穿这样?”“作秀吧?哭得真夸张。
”“瞧那腿,啧啧…”这些声音,我当时没听清,是后来像用刀刻一样,
一遍遍刻进我脑子里的。救护车来了,又走了。医生说,孩子送到医院时,就已经没了气息。
初步调查,是校内一位老师的车辆失控所致。校长办公室,
我见到了肇事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老师,姓刘,刚入职三年,教语文。他脸色惨白,
浑身发抖,
看到…真的没看到…视觉盲区…他突然蹲下去系鞋带…我不知道…”校方领导不停地打圆场,
说着“意外”、“悲痛”、“全力配合”、“加强管理”。悲痛?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不断开合的嘴,只觉得耳鸣,什么也听不清。视觉盲区?
可我儿子同学明明偷偷告诉我,他看到车子“倒了一下,又往前开了一下”。
孩子吓得没敢出声。视觉盲区会需要反复碾压吗?我没当场发作,我的手在口袋里,
指甲掐进了掌心,掐出了血。林薇靠在我身上,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像一具空壳。
真正的碾压,才刚刚开始。林薇崩溃跪地的视频,被人拍下,传到了网上。
标题取得恶毒:“惊爆!某小学女家长教师节刻意扮惨博同情,疑为天价索赔铺垫!
”视频像病毒一样扩散。第一条热评跳了出来,ID“风吹裤裆凉”:“穿这么清凉来奔丧?
是想勾引谁呢?”然后是第二条,第十条,第一百条…成千上万条。
它们挤爆了林薇的微博评论区,挤爆了她的短信收件箱,甚至打爆了她的电话。陌生的号码,
点开来全是腥臭的唾沫和不堪入目的诅咒。“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女人肯定不简单。
”“现在的年轻人心理太脆弱,我们当年吃那么多苦都没说什么,动不动要死要活,自私!
不值得同情!”“死得好!这种女人教育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有问题,死了给社会减轻负担!
”她缩在儿子房间的角落里,抱着儿子睡过的小枕头,上面还有一点奶香味。
手机从她颤抖的手里滑落一次,我就给她捡起来一次。屏幕一次次亮起,
那条视频下面的点赞和恶评数字,像疯了一样跳动。38***2条。她跳下去之前,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数字。酒店天台的风很大,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空的,像两口枯井。然后,她就下去了。
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砸在楼下喧嚣的车流里。世界,彻底安静了。我卖了房子,
家里的东西一样没留,全烧了。灰烬扬进风里,什么都不剩。
除了一个厚厚的、沉甸甸的文件夹,和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文件夹里,
录音、以及我高价请人做出的车辆轨迹模拟分析报告——结果指向“反复碾压可能性极高”。
笔记本的扉页,我写下了儿子的名字“李皓”,妻子的名字“林薇”。后面,
是三百八十七个陌生的ID。
份证号、住址、工作单位、家庭成员、常去的餐馆、车牌号码、网购习惯、病历记录…一切。
互联网没有秘密,只要你肯付出代价。而我,一无所有,只剩时间,和恨。
38***2条恶评,最终凝练成了这387个名字。每一个,我都用红笔,一笔一划,
描了又描。第一个,李茂,ID“风吹裤裆凉”。视频拍摄者,第一条恶评发布者。第二个,
刘春,肇事司机,那个声称“视觉盲区”的老师。第三个,赵娜,ID“娜娜宝贝”,
评论“这么爱露,怎么不去卖?”第四个,钱强,ID“强哥说真话”,
转发并恶意揣度林薇人品。第五个,孙婷,ID“婷婷玉立”,
人肉搜索并公布林薇及我家信息的发起者。……第三百八十七个,陈某某,ID“明镜台”,
某位看似理性、实则用专业知识进行恶意引导的“权威人士”。
市精神病院的大门比我想象的要旧。接待我的医生姓陈,很年轻,戴金丝边眼镜,
眼神里有职业性的疲惫和审视。“我病得很重,”我把档案袋和笔记本放在他桌上,
声音平得像是结了冰,“需要长期治疗。”陈医生翻开那本笔记,只看了几页,
手指就顿住了。他抬起头,眼神里多了惊愕和恐惧。“这些是…”“药引子。”我说。
他合上本子,深吸一口气:“我们会为你制定治疗方案…”“谢谢医生。”我打断他,
甚至微微弯了下腰。沉重的铁门在我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沉闷而结实。
我看着那扇门缝里最后一丝光线消失,脸上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松动了,拉扯着,
形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我笑了。无声地,剧烈地,肩膀抖动着。法律真是一件好东西。
精神病杀人,不用偿命。我的病房是四人间,但暂时只住了我一个。窗户外面焊着铁栏杆。
时间很多,多到可以一遍遍摩挲笔记本上那些名字,在脑子里构建他们的生活轨迹,
推演每一种可能。夜深了,走廊外的灯熄了一半。病人的呓语、鼾声、偶尔的哭嚎,
在寂静里被放大。我站在护士站的内线电话旁,值班的小护士睡着了。
电话旁贴着一张内部通讯录。我拿起话筒,手指按下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响了很久,一个不耐烦、带着睡意和怒火的声音吼道:“操!谁啊?
他妈几点知不知道?!”背景音里有模糊的游戏声。我没立刻说话。然后,我开口了。
声音压得很低,经过电流传导,带着非人的嘶哑和冰冷。“刘老师。”电话那头猛地一静。
刘春,那个肇事老师。“视觉盲区…看不清吗?”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倒车的时候,
感觉不到颠簸吗?”“你…你谁?”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厉,透着一股色厉内荏,
“***说什么胡话!打错了!”“李皓的血,擦干净了吗?
”我继续用那种平稳到可怕的语调问,“教师节快乐吗,刘老师?”“疯子!神经病!
”他破口大骂,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我报警!你等着!”“皓皓摔出去的钢笔,
笔帽碎了,”我轻轻吐出这句话,“你说,他会疼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呜咽,然后是剧烈的喘息,接着,是忙音。他挂断了。
我慢慢放下话筒,指尖冰凉。第二天,第三天,风平浪静。我乖乖吃药,接受谈话,
眼神空洞,语无伦次。第四天凌晨,我又拨通了电话。这一次,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刘春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充满了血丝,惊恐而疲惫:“你到底想干什么?!”“睡不着?
”我问,“闭上眼睛,看到什么了?是轮胎?还是…血?”“求你…放过我…”他带了哭腔,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下慌了…”“慌了…所以倒了第二次车?
”我的声音陡然变冷。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崩溃的哭声。“游戏才刚刚开始,刘老师。
”我轻轻地说,然后挂断了电话。一周后,本地新闻刊登了一条短讯:希望小学教师刘某,
近日因精神恍惚,于家中意外坠楼身亡。警方排除他杀嫌疑。据悉,
该教师日前曾因校内交通意外深陷舆论漩涡…我坐在活动室角落,
看着电视上模糊的现场画面。旁边几个病人为了抢遥控器打了起来。我低下头,捂住脸。
肩膀开始抖动。查房的护士经过,叹了口气:“又受***了,唉。”她们看不到,
我捂着脸的后面,嘴角咧开的弧度,冰冷而锋利。第一个名字,可以划掉了。我的笔记本,
藏在病房那块松动的墙砖后面。刘春的死,像一颗小石子投进粪坑,稍微冒了个泡,
就被淹没了。但有些人,必须记得。第二个,赵娜,ID“娜娜宝贝”。评论:“这么爱露,
怎么不去卖?死了孩子正好换新的吧?”现实里,她是某家公司前台,爱笑,嘴甜。
在她“意外”遭遇电梯故障,被卡在漆黑的狭小空间整整六个小时,救出来后精神彻底崩溃,
胡言乱语说有个声音在电梯里不停对她重复“去卖啊”之后,她被送进了郊区的疗养院。
第三个,钱强,ID“强哥说真话”。他转发视频,配文:“真相了,肯定是这女的有问题,
逼死儿子,现在又来演深情?”他是一家小贷公司的业务员,嗜赌,欠了一***债。
他在去躲债的路上,车子刹车突然失灵,冲下了盘山公路。烧焦的尸体旁,
散落着一地印着“欠债还钱”的恐吓传单。第四个,孙婷,ID“婷婷玉立”。
她人肉了林薇的单位、老家地址,号召大家去“讨公道”。她是个中学老师,平时最重名誉。
一封精心伪造的举报她与学生家长存在不正当关系、收受巨额贿赂的匿名信,
同时寄到了教育局、学校和她的家庭。她丈夫当场跟她撕破脸离婚,
学校第一时间停了她的职。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再没出来过。……死亡和崩溃以不同的形式,
精准地降临在那份名单上的人身上。有的看起来是意外,有的像是***,
有的则是社会性死亡。毫无关联,分散在不同区域。警方调查过一次。来了两个人,
例行公事。我坐在陈医生对面,眼神呆滞地看着窗外,手指神经质地抠着病号服的扣子。
对于警察的任何问题,我都回答得颠三倒四,时不时会突然抓住医生的袖子,
惊恐地问:“他们…他们是不是来抓我的?
我病了…我有证明…”陈医生对着警察无奈地摇头,
出示我的诊断证明:重度抑郁伴精神障碍,创伤后应激反应,认知功能严重受损。
一个完美的、疯了的名声。警察坐了十分钟,就离开了。铁门重新关上。陈医生转回身,
看着我,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按时吃药,会好起来的。”他转身走向门口。“医生。
”我忽然叫住他。他回头。我歪着头,咧开嘴,
露出一个天真又扭曲的笑容:“今天天气真好,适合放风筝。”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几乎是踉跄着拉开门走了出去。名单上的名字,在一个接一个地减少。直到第十个。第十个,
周强,ID“正义使者周”。他是那场狂欢里跳得最凶的之一,不仅诅咒,
还伪造了所谓的“知情爆料”,说林薇生活不检点,儿子可能不是我的种。现实中,
他是个不得志的保险推销员,油腻,爱吹牛,欺软怕硬。他死得最惨。
被人发现死在自家客厅,电视开着,播放着嘈杂的购物广告。他的嘴被强力胶水牢牢封住,
四肢被折断成一种怪异的角度,捆绑着。致命伤是胸口插着的一把刀,刀柄上,
刻着一行小字——“正义”。这不是意外,不是***,甚至不是社会性死亡。
这是***裸的、充满仪式感的谋杀。而且,他死的时候,我正在精神病院的活动室里,
和十几个病人一起,观看一场幼稚的卡通电影,护士全程在场。我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消息很快就在医护人员中小范围传开。细节太过骇人。我注意到陈医生变得不一样了。
他给我做咨询时频繁走神,眼神时不时飘向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和恐惧。
他给我开的药,加大了剂量,送药来的护士盯得格外紧。我依旧乖顺。深夜,
我会悄无声息地坐起来,走到门边。有时,会看到陈医生独自站在走廊尽头,对着手机屏幕,
眉头紧锁,手指飞快地打字,脸色苍白。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无形的紧张。直到那天下午。
暴雨敲打着医院走廊的窗户。活动室里没开主灯,只有电视机屏幕的光线明明灭灭。
陈医生突然走了进来。他没穿白大褂,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
他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挡住了电视。我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慢慢地,他举起了手机,屏幕对准我。
他的手在抖。屏幕上,是一个模糊晃动的视频界面。背景是某个客厅,
一个微胖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一个穿着宽大黑色连帽衫、戴着惨白笑脸面具的身影,正拿着刀,慢慢地,
在他胸口比划…视频没有声音,只有画面那种无声的残忍。
拍摄角度那种冰冷的、戏耍猎物的方式…和刘春死前接到电话的描述,
和赵娜在电梯里遭遇的“声音”,风格一脉相承。“这些…”陈医生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这些死亡直播…是你安排的?”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才问出这句话。眼神里充满了挣扎、难以置信。活动室里,儿歌到了***部分,欢快得刺耳。
我看着那晃动恐怖的手机屏幕,看着周强最后的挣扎,看着那个白面具举起刀…然后,
我的目光缓缓移开,落在陈医生惨白的、被雨水和冷汗浸湿的脸上。我看着他,看了很久。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劈过,瞬间照亮了我半边脸,也照亮了他瞳孔深处的惊惶。
雷声滚过之前,我笑了。嘴角一点点勾起,拉出一个极其缓慢、极其诡异的弧度。冰冷,
疯狂,带着一丝玩味的嘲弄。我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针,清晰地穿透儿歌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