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观察日志
桌椅碰撞声、笑闹声、窃窃私语声交织成网，无数情绪波动如潮水般涌向唐素眇。
她下意识地蹙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关节，试图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然而这一次，预想中的情绪洪流并未完全淹没她。
那个靠窗的座位仿佛一个天然的避风港，将最汹涌的浪潮隔绝在外。
唐素眇悄悄侧目，夏叙言己经回到座位，正一丝不苟地整理上节课的笔记。
他的动作精准得像个机器人，每本书都严格对齐桌角，铅笔与橡皮呈九十度角摆放。
“嘿，新同学！”
蘑菇头女生蹦到桌前，圆脸上洋溢着过分的热情，“我是林晓晓，你同桌哦。”
唐素眇勉强笑了笑。
林晓晓的情绪像一杯过甜的果汁，甜得发腻，让她有些不适。
“我是唐素眇。”
她轻声说，注意到夏叙言极轻微地往窗边挪了半寸，似乎想远离这突如其来的喧闹。
林晓晓完全没察觉，自顾自地说着：“你居然能和夏神坐一起，太厉害了吧！
他从来不让别人坐旁边的，上次班长想坐这里，被他一个眼神吓跑了。”
唐素眇下意识看向夏叙言。
他依然面无表情，但指尖在桌面上极轻地敲击着，节奏紊乱。
“可能因为我是新来的吧。”
唐素眇轻声说，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林晓晓却凑得更近，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夏神有个很奇怪的笔记本，整天写写画画的，谁也不让看。
有人说他在记录每个人的行为数据，像个机器人一样。”
唐素眇的心跳漏了一拍。
观察日志——那几个字在她脑海中闪过。
就在这时，上课铃拯救了她。
林晓晓不情愿地回到前排座位，教室里重归安静。
这节是语文课。
老师是个声音温和的中年女性，情绪平稳得像一汪湖水。
唐素眇稍稍放松，摊开课本。
然而不过五分钟，她就意识到身边的异常。
夏叙言不在状态。
他的坐姿依然笔挺，目光依然投向黑板，但唐素眇能感觉到——那种独特的“静音区”效果在减弱，仿佛信号不良的电台，时强时弱。
更明显的是，他手中的笔停了很久，笔记本上空白一片。
这太不寻常了。
以他上节课那种一丝不苟的作风，怎么可能走神？
唐素眇偷偷侧目，发现夏叙言的目光根本没有聚焦在黑板上。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某个虚无的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规律的图形——一个又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她在桌下悄悄掏出一张便签纸，写下：“你还好吗？”
轻轻推过去。
夏叙言像是被惊醒般猛地回神。
他盯着那张便签看了足足三秒，仿佛在解读什么加密信息。
然后，他极轻微地摇了下头。
这不是否认，唐素眇意识到，而是困惑。
他不知道自己好不好。
她鼓起勇气，又写下一行字：“需要帮忙吗？”
这次夏叙言的回应更奇怪了。
他盯着那几个字，眉头越皱越紧，然后突然打开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飞快地写了些什么。
唐素眇的心跳加速。
他在记录她吗？
像观察一个实验对象？
然而下一刻，夏叙言做了一件让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事——他将笔记本轻轻推了过来，翻到最新的一页。
页面上方是打印般工整的字迹：“观察日志：第108天。
异常现象持续。”
下面却是一片潦草的字迹，仿佛在极度混乱中写就：“为什么询问我的状态？
这是什么意图？
是否需要回应？
如何回应？
标准社交礼仪流程检索中......检索失败。”
最后一行字被重重划掉，旁边写着：“无法解析。”
唐素眇愣住了。
她抬头看夏叙言，他正看着她，那双总是冷静疏离的眼眸里，竟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突然明白了。
他不是在观察她——至少不全是。
他是在试图理解她，理解这个他无法用逻辑解析的“异常现象”。
在一种冲动的驱使下，她在便签上写下第三句话：“只是想问问，没有特别的意思。”
夏叙言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久到语文老师都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然后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工整地写下：“假设：T***的行为出于非逻辑驱动的‘关心’？
需更多数据验证。”
唐素眇差点笑出声。
他居然把她的行为当作需要验证的假设。
但下一刻，夏叙言又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他在那行字下面写道：“回应：谢谢。
我很好。”
然后轻轻指了指这行字，看向唐素眇。
他在请教她——这个回应是否合适。
唐素眇点点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夏叙言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那个无形的“静音区”重新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宁静平和。
下课铃响起时，唐素眇己经习惯了这种奇特的交流方式。
夏叙言整理好东西，站起身，依然保持着那精确的1.2米距离，但却没有立刻离开。
“谢谢。”
他说，声音依然平静，但少了些冷硬。
“不客气。”
唐素眇微笑道，“明天见。”
夏叙言点点头，转身离开。
但走到门口时，他停顿了一下，从书包里取出那本黑色笔记本，快速写了些什么，然后才离开教室。
唐素眇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地上掉着一张小纸片——是从那本笔记本里掉出来的。
她捡起来，发现上面是夏叙言工整的字迹：“T***观察笔记： 特征：安静，情绪波动幅度小（几乎无噪音） 特殊属性：靠近时会产生平静效应 异常点：会主动询问他人状态（原因未知） 待办：进一步观察，找出平静效应的原理”纸片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墨迹尚新，显然是刚才写的：“附加备注：微笑时会产生轻微愉悦感（需验证是否具普遍性）”唐素眇捏着那张纸片，站在渐渐空荡的教室里，心跳如鼓。
他不仅记录她，还在记录自己对她的感受。
而这个发现，竟然让她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
反而有一种奇特的期待——明天，他会验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