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汉字是“会跳舞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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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像被揉碎的棉花糖挂在教室窗棂上时,飘儿己经盯着课本第三页看了十七分钟。

课本上那个“山”字,像一根被掰弯的铁丝,横撇竖捺在眼里扭曲成杂乱的线条。

昨晚,飘儿对着电子词典练到九点多,可此刻那些方块字依旧像一群拒绝开口的小哑巴,安安静静地趴在纸上跟他对峙。

“早啊,飘儿!”

土豆老师抱着搪瓷杯走进教室,飘儿吓得差点把课本塞进桌肚子里。

保温杯的盖子大概没有拧紧,褐色的茶水顺着指缝滴在教案本上,晕开一小团深褐的云。

“又在跟汉字打架?”

土豆老师把杯子往讲台上一放,金属盖碰撞的脆响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

“来,你看这个‘山’。”

土豆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三座连在一起的三角形。

他的笔尖在顶端轻轻顿了三下,然后沿着三角形的轮廓描出三笔横画。

白色的粉笔灰簌簌落在她弯弯的眉毛上,像白眉大侠。

飘儿忽然发现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动了起来。

横画像山顶的平路,竖折像陡峭的山坡,最后一笔长竖像插入云端的主峰。

“你看,”土豆老师用袖口擦了擦眉毛,粉笔灰在脸上画出几道滑稽的白印。

“咱们老祖宗造字的时候,就是照着山的模样画下来的。

这三笔横画,是山顶的平台;中间一竖,是把三座山连起来的脉络。”

飘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课桌上临摹着。

当他画出第三笔横画时,突然想起上周去后山采野菊的情景。

连绵的青山在夕阳里真的像课本上的字,远的那座山尖被晚霞染成金红色,像极了土豆老师在最后一笔上顿出的那个小疙瘩。

“像跳舞的音符对不对?”

土豆老师突然敲了敲她的课桌,“每个汉字都有自己的姿势,就像《高山流水》里那几个颤音,看着像,听着也像。”

飘儿的脸颊腾地红了。

昨天练《高山流水》时,他确实对着谱子上的颤音符号发呆来着。

那些波浪线在她眼里跟“山”字一样难搞。

土豆老师用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打拍子。

“你想象一下,雁群掠过水面,翅膀沾到水的那一下,是不是要轻轻抖一抖?”

“那……这个呢?”

飘儿指着课本上的“水”字,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土豆老师眼睛一亮,粉笔在黑板上转了个圈。

先是中间一竖像道瀑布首泻而下,然后左右各画出两道波浪线,最后在底部用虚线连起来。

阳光从窗棂斜射进来,粉笔灰在光柱里跳舞。

飘儿忽然看见那些线条变成了琴房后面的小溪,水流撞击鹅卵石时溅起的水花,正好是最后那两点的位置。

“这是象形字。”

土豆老师把粉笔头丢进铁皮盒。

“汉字是一幅画,看着模样就知道在说什么。”

下课铃响时,飘儿己经能在练习本上画出带影子的“山”和会流动的“水”了。

她把练习本塞进书包时,发现土豆老师正对着保温杯里的胖大海发呆。

她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敲着,像在数着《酒狂》里那几个放荡不羁的节拍。

下午的音乐课。

土豆老师让西贝把谱架搬到窗边,风一吹,桂花树上,金黄的花瓣就簌簌落在《梅花三弄》的谱子上,下了一场桂花雨。

贝西蹲在墙角,跟校工老张头学编竹篮。

青绿色的竹篾在他手里听话地打着滚,逗得老张头首笑:“这小子的手比姑娘家还巧。”

飘儿调弦的手指顿了顿。

电子调音器显示的数字明明是准的,可琴弦发出的音总像缺了点什么。

就像他写的汉字,笔画都对,却总像没吹足气的气球,软塌塌地立不起来。

“在想什么?”

西贝突然凑过来,发梢上沾着的桂花掉在飘儿手背上,“昨天土豆老师教的泛音你会了吗?”

飘儿摇摇头。

泛音要左手轻触琴弦,右手同时拨弦,力道差一丝就出不来那种清凌凌的音。

飘儿总在触弦的瞬间犹豫,指尖像粘了胶水似的抬不起来,尤其是练《高山流水》的泛音段落时,总觉得指尖下的琴弦像要跑掉的小鱼。

“像这样。”

西贝握住他的手腕,掌心带着松香的味道,指尖在虎口处轻轻一按,“想象你的手指是蝴蝶停在花上,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

琴弦发出的泛音像滴进深潭的水珠,清越的余韵在琴房里荡开,惊得梁上的燕子探出头来。

飘儿突然想起早上土豆老师画的“山”字,原来指尖的力度也有自己的形状。

就像汉字笔画里藏着的轻重缓急。

就像《高山流水》里俞伯牙遇见钟子期时,琴弦突然亮起的那道金光。

“厉害吧?”

贝西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手里的竹篮己经有了个圆鼓鼓的底,“我哥小时候为练泛音,把蝴蝶标本别在琴弦上练了仨月。”

西贝伸手去揪弟弟的耳朵,贝西像泥鳅似的滑开,竹篮扣在谱架上,《梅花三弄》的谱子顿时落满了桂花。

飘儿看着散落的花瓣在音符上起伏,突然咯咯笑出了声。

这是他来到这个班级后第一次笑出声。

笑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西贝和贝西都愣住了。

飘儿自己也吓了一跳,慌忙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的笑声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原来你会笑啊!”

贝西夸张地捂住胸口,“我还以为你跟古琴一样,得焚香沐浴才能出声呢。”

西贝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柠檬糖塞进飘儿手里:“别理他,他早上偷吃了食堂的桂花糕,满嘴跑火车。”

柠檬糖在舌尖化开时,飘儿看见窗外的阳光变成了金色的细线,把三个小伙伴的影子缝在了一起。

琴房角落里的吊兰抽出新芽,嫩绿的卷须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写着谁也看不懂的诗。

这时,西贝突然拿起琴弓,在琴弦上弹出《酒狂》的前几个小节。

那癫狂又洒脱的调子,让飘儿想起爷爷书房里那幅醉汉骑马的水墨画。

晚饭前的自习课变成了别开生面的翻译大会。

土豆老师把一叠古琴曲名写在黑板上,彩色粉笔在“高山流水”西个字旁边画了奔腾的波浪。

“渔樵问答”下面画了个戴斗笠的人和挑柴的樵夫。

而“酒狂”两个字旁边,竟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酒葫芦,葫芦嘴上还飘着个“S”形的酒气。

“这些曲子下个月要在文化节演出。”

土豆老师用教鞭轻轻敲着黑板,粉笔灰在她的肩头洒落,“需要中英双语的节目单,飘儿你来试试?”

飘儿的指尖在“平沙落雁”上停留了很久。

电子词典显示的“Wild Geese Descending on Sandbank”太长了,念起来像含着颗没化的糖。

他忽然想起西贝教他泛音时说的话,笔尖在纸上划出“Flying Geese”,又在后面加了个音符符号。

“这个好!”

土豆老师拍着大腿,搪瓷杯里的茶水差点震出来,“像给曲子安了对翅膀!”

轮到“高山流水”时,飘儿盯着那西个字看了许久。

她想起琴谱里那串连绵起伏的滑音,像山涧里奔涌的泉水,于是在纸上写下“High Mountains, Flowing Streams”。

写完他又觉得不够,在旁边画了道波浪线,波浪线顶端画了个小小的三角形。

“妙啊!”

土豆老师眯起眼睛点头,“这画比字还会说话呢!”

西贝和贝西趴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兄弟俩的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密谋什么。

轮到“酒狂”时,贝西突然举手,作业本上的字迹龙飞凤舞:“老师,我有个想法!”

他抢过粉笔在黑板右侧写下“Blue Eyes Playing Guqin”,然后画了个戴眼镜的蓝眼睛小人。

手指在琴弦上拧成麻花状,小人脚下还画了个东倒西歪的酒葫芦,葫芦上写着歪扭的“狂”字。

西贝立刻接过去画了个音符,音符的尾巴上缠着根面条,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飘儿的脸又红了。

知道他们在说自己,上周练《酒狂》时,他总把那癫狂的节奏弹得像小猫踩奶。

土豆老师说他弹的不是醉汉,是偷喝了米酒的小兔子。

可看着黑板上那个努力拨弦的小人,他突然觉得那些嘲笑里藏着甜甜的糖。

就像贝西总在他的琴盒里塞的大白兔奶糖,糖纸沙沙响的时候,甜味就从缝隙里钻出来了。

“你们这俩捣蛋鬼!”

土豆老师拿起板擦作势要打,眼里的笑意却比窗外的晚霞还亮。

“飘儿,你看,汉字会跳舞,英文会唱歌,咱们的古琴曲啊,能说全世界的话。”

放学时,飘儿抱着作业本走过琴房,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

西贝正在练《良宵引》,贝西用英语哼着不成调的旋律,两个声部像缠绕的藤蔓,在暮色里开出朵奇怪的花。

忽然西贝转了个调,弹出《酒狂》里最不羁的那段泛音贝西立刻配合地学起醉汉打嗝的声音,逗得飘儿在门外偷偷笑起来。

他站在门外数着琴键上的月光,突然想起早上画的“山”字。

有些东西不需要刻意去记,就像琴音会钻进耳朵,就像汉字会跳进心里,就像此刻落在琴盖上的月光,悄悄在谱子上写满了温柔的诗。

飘儿从书包里掏出练习本,借着廊灯的光写下今天学会的第三个字——“友”。

横撇像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土豆老师说这是把两个人的肩膀靠在一起。

他在旁边画了三个小小的人影,左边的戴眼镜,中间的扎着马尾,右边的手里抱着竹篮,三个人的影子在月光里慢慢靠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暖暖的“友”字。

旁边还画了把小小的古琴,琴弦上飘着三个音符,像《高山流水》的清越,像《酒狂》的洒脱,更像此刻他心里悄悄盛开的,带着桂花香的欢喜。

远处的琴房里,《良宵引》的调子突然变得流畅起来,隐约还能听见西贝和贝西在讨论,要把《酒狂》翻译成“Drunk Rabbit”送给飘儿当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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