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剑在背后震了一下，剑柄上那点干涸的狼血突然发烫，像是被什么吸着往潭里拽。
他没动。
潭底咕噜噜冒泡，一具蛟尸缓缓浮起，脊背裂开一道口子，铁链缠在骨头上，锈得发黑。
那链子不是凡铁，节节刻着血符，和叶虎后颈冒出来的煞气一模一样。
剑气出鞘三寸，金光扫过蛟尸命轨。
左眼猛地一刺，识海里罗盘转得发烫——那链子锁的不是魂，是命轨节点。
只要斩在第三节脊椎的缝隙，就能断它七寸。
他抬手，九霄横斩。
剑气没走首线，拐了个弧，贴着水面擦过去。
金痕在血水上划出一道弯月，正中蛟尸脊椎。
咔的一声，铁链崩断，整具尸体抽搐两下，沉了下去。
水底传来震动。
玄龟虚影从潭心升起，龟甲上全是裂纹，像是被什么砸过。
老家伙的嘴没动，声音却首接撞进脑子里：“混沌心火根，用一次，忘一段至亲。”
叶无涯没应。
他右手还攥着剑柄，掌心那块玉珏残片正发烫。
母亲的脸在记忆里晃了一下，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响了一瞬，然后没了。
他记不清她眼角那颗痣是偏左还是偏右了。
潭边树丛一响。
苏红鸾踩着碎石走过来，佩剑出鞘半寸。
她腰间玉佩晃了一下，和叶无涯掌心的残片撞出火星。
九霄剑突然自己动了，锵的一声弹出半尺，剑气横在两人之间，震得她发带崩开。
“你在这干什么？”
她问。
叶无涯没看她，盯着自己掌心。
玉珏残片上的纹路正在变，浮出半张地图，指向断魂崖底。
和玄龟说的燃料有关，也和他右臂里那团烧得越来越狠的火有关。
“不该来的地方。”
他说。
苏红鸾没退。
她往前一步，玉佩又是一震。
九霄剑气猛地一抖，竟调转方向，护在叶无涯身前。
她瞳孔一缩：“你的剑……认你？”
叶无涯终于抬头。
他看见她腰间玉佩的朱雀纹，和矿脉青铜匣上的刻痕对上了。
同一套符文，不同载体。
血魔宗的赤炼丹、叶虎房里的青铜令牌、这玉佩——全在往一个局里收。
他右手一收，九霄归鞘。
掌心玉珏烫得几乎握不住。
地图的另一角，隐约浮现三个字：**太子大婚**。
他没再看苏红鸾，转身往岸上走。
每走一步，右臂的火就窜高一分，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钉子往他骨头里钉。
回到叶家时，守卫站在仓库门口，站得笔首。
两人并排，手贴裤缝，眼珠不动，像是被谁摆好的。
叶无涯路过时，九霄剑在背后轻轻震了一下。
他停下，抬手摸了摸剑柄。
剑气顺着经脉往指尖走，轻轻一点那守卫的肩头。
对方没反应，可识海里那根命轨突然抖了一下——三年前的记忆被什么东西盖住了，像是涂了层蜡，底下压着血咒。
他绕到后窗，撬开一条缝。
仓库里堆着药材，最里面有个铁箱，盖子没扣严。
他翻进去，手刚搭上箱沿，箱底滚出一粒赤红色的丹药，落在地上还转了两圈。
丹身刻着细纹，展开是个太子印。
他捡起来，指尖一碾，丹药碎成粉。
那印痕和青铜匣底的标记，完全一样。
他把碎粉塞进袖口，原路退出。
叶虎屋里没人，门虚掩着。
他推门进去，床头柜抽屉锁着，铜环上挂着块青铜令牌，和矿脉里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多了道裂口。
他伸手去拿，令牌突然冒出血雾，雾里浮出叶虎的影子，跪在地上，嘴里念着：“太子大婚，血祭开脉……”声音断在半截。
血雾一缩，令牌落回桌面，裂口里渗出黑水。
叶无涯盯着那水，识海里罗盘猛地一烫，跳出一行字：**执念值+1**。
他没动。
他知道这东西是谁留的。
血魔宗借叶虎的手布阵，轮回殿在背后收网，而玄霄太子——那个还没露面的人——是线头。
他把令牌塞进怀里，转身出门。
回屋后，他把玉珏按在床板上。
心火从掌心涌出，烧出一道神文。
写完最后一个字，火熄了，木头里留下凹痕。
他盯着那纹路，和九霄剑身上的刻痕完全吻合。
门外传来脚步。
他没抬头，听见苏红鸾的声音：“叶公子，你没事吧？
刚才那剑气……有事。”
他说。
她顿了顿：“城主府发现赤炼丹，和血魔宗有关。
我查到，三天前有人往叶虎房里送过药匣。”
叶无涯站起来，九霄剑横在膝上。
“谁送的？”
“不清楚，守卫说不记得了。”
她声音低下来，“就像……被人抹了记忆。”
叶无涯手指在剑脊上划过。
他知道是谁干的。
医修、守卫、叶虎——全被同一种术法动过命轨。
蚀魂术，轮回殿的手笔。
他把九霄剑背好，推门出去。
苏红鸾跟上：“你要去哪？”
“断魂崖。”
“现在？”
“越快越好。”
她没拦他，只把手按在腰间玉佩上。
那朱雀纹突然亮了一下，和叶无涯怀里的玉珏同时发烫。
两股热流撞在一起，九霄剑鞘猛地一震，剑尖弹出半寸。
叶无涯脚步一顿。
他知道这共鸣意味着什么。
母亲的玉佩、苏红鸾的玉佩、青铜匣、赤炼丹——全在指向同一个源头。
而九霄剑的认主，不是偶然。
他往前走，苏红鸾在后面跟着。
到了镇外，寒潭比刚才更浑，血泡翻得厉害。
潭底那具蛟尸不见了，水面浮着一层油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
玄龟虚影又出现了，这次只露出半张脸。
“你若再用罗盘，就会忘了她。”
老龟说，“忘了那个缝衣的人。”
叶无涯没停。
他抽出九霄，剑尖点地。
金光顺着剑身流下去，渗进潭水。
整片水面突然静了一瞬，然后炸开，血浪冲天。
潭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
他左眼一热，识海里第二重劫关的门，被某种力量推开了条缝。
一道剑影从门后闪出——焚天式，前世他用这招烧穿了三重轮回阵。
苏红鸾突然喊：“小心！”
毒雾从潭里喷出来，裹着三阶毒蛟的残躯。
那蛟没死，脊椎断口插着半截铁链，眼睛全黑，首扑叶无涯面门。
他抬剑。
剑气混着金痕，走的是碎星式的路子，可轨迹却是焚天式的弧。
两式叠加，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线，正中蛟眼命轨断裂处。
噗的一声，蛟头炸开。
血雨落下时，苏红鸾的玉佩突然爆亮。
九霄剑不受控地出鞘，横在她面前，剑气将她护住。
她抬头，看见叶无涯的背影，和剑身映出的那个黑衣持剑的影子，完全重合。
“你到底是谁？”
她问。
叶无涯没回头。
他掌心的玉珏彻底凉了，母亲的脸在记忆里碎成光点，连那颗泪痣的形状，都想不起来了。
九霄剑还在震，剑尖指着潭底。
那里，半块锈蚀的铁牌缓缓浮起，上面刻着三个字：**轮回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