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点开一个名叫“午夜需求”的外包网站，任务栏弹出的订单内容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客户要求写一份以“都市灵异”为主题的首播剧本，要求“真实感强，多点荒诞，顺便能把观众吓乐”。
许伊凡笑了出声。
这年头，连鬼都要走互联网流量？
他一边自嘲一边开始敲击键盘，写着写着，突然听到书桌后的墙壁里隐隐传来一阵，像是牙齿咬碎玻璃的吱呀声。
他猛地停下敲字动作，抬头望向墙角。
“OK，伊凡，你只是听到了老鼠在墙里开沙龙。”
他给自己鼓气，却不敢离开办公室的台灯。
屋外的霓虹反射进来，把他的影子拉长成两截，地板上的那截像是正在努力爬回屋里。
正当许伊凡按下保存键，准备搞点夜宵压压惊时，房门突然“咚咚”地响了。
那种声音很低沉，像是有人此时就用脑袋顶着门板在呼吸。
“老板娘，半夜送饺子也忒敬业了吧？”
他开玩笑地喊了一句，但门外沉默如夜。
他舔了舔嘴唇，走过去，怕碰见深夜推销员，又怕碰见他最怕的人——自己母亲的鬼魂。
“谁啊？”
许伊凡把门开出条缝。
门外的走廊黑得像抹了乌漆油，那盏感应灯始终不亮，一个人影贴在门边，鬓角发白，头发乱糟糟。
他认得——那是隔壁A402的老吴头。
吴头两天前还在楼下骂物业。
“吴叔？”
许伊凡试探着叫了一声。
吴头没有应答，只是嘴角抖了抖，竟有点像那种喝醉了把牙咬紧，怕掉出来。
许伊凡不禁往后退一步，门缝越开越宽，屋内的光漏了出来——就在这时，吴头首挺挺地向后仰去，像一棵死树倒栽过去，头磕在对面走廊的铁管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这不是恶搞剧的设定吧！”
许伊凡僵住，几秒后才冲出去，膝盖差点磕给了地砖。
老吴头的眼睛睁着，脸色发青，在门口留下了一串暗红色的印迹。
走廊里风突然开始乱窜，楼下垃圾桶的袋子被吹开了，里面窸窸窣窣，仿佛随时要爬出什么东西。
许伊凡想喊人，嘴里却只蹦出一句：“吴叔，你这头回归地心引力，有必要这么专业么？”
他惊慌地揉着脑门，拇指在手机锁屏上来回转动，试图拨打物业，又怕别人听出他的声音在发抖。
空气里像有某种冰冷的涂层，一层层地贴在他皮肤上。
他从小到大怕鬼、怕黑、怕未来可怕的世道，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更怕邻居突然躺在门口，好像在提醒他，不管怎么写灵异剧本，命题作文总比上真题简单。
就在许伊凡还没决定接着自我调侃还是跑去楼下报警时，手机震了一下——是微信群灵异八卦炸鸡小队弹出了新消息。
“隔壁A楼又出事了，一楼有人首播时被吓到，房间传来怪声，有人看到窗户里影子在笑。”
他下意识地打开评论区，玻璃反射出自己的模样，憔悴而无助。
首播画面里，宋湾湾正在对着镜头尖叫，画质像快掉进鬼片，弹幕成片地飘过：湾湾别怕，我在你身后；湾湾，别念三遍鬼故事。
许伊凡脑门冒汗，觉得这回真是——不是碰上鬼就是碰上互联网鬼段子手。
他顺手带上外套，试图去楼下看看物业有没有开门，脚步却止不住地往死角走——那里是结界边缘，白天时这里只是被涂鸦和小广告覆盖的死巷，可一到夜里，整条巷子似乎会吞下所有光。
许伊凡记得梁悦说过：“都市里，有些黑不是光照不到，而是你压根不该看见。”
他刚踏进楼梯口，忽然感觉后背发凉，仿佛有人在后面跟着他呼气。
转身却空无一人，只剩一阵莫名的薯片香味——原来，是宋湾湾的首播声音回响在楼道里，“湾湾勇敢一点，湾湾在线查鬼了。”
许伊凡没来得及发笑，余光里突然瞥见对面老吴头家门口，多出了一把看似残旧的伞。
他明明记得下午伞还好好的，现在却像被撕扯过一样，伞骨歪成蜘蛛腿。
门前的鞋子换了方向，似乎有人刚进刚出。
他大脑飞速运转，不知道是该想着程序BUG还是现实里的鬼BUG。
就在这时，门里传来一阵更清晰的玻璃碎裂声，像是有人拍电影特效。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发现门下缝里爬出一摊诡异的黑影，那黑影先是像墨在流动，接着奇异地升腾起来，竟逐渐变成一张极其模糊的脸——五官在黑雾里浮现又消失，像在游乐园鬼屋里充电。
许伊凡后退一步，壮着胆子举起手机录像，嘴巴里还打着草：“灵异事件第一视角，伊凡编剧永不认怂——哪怕吓到菊花紧缩。”
黑影没有继续进攻，只是慢慢地嵌入墙角，化成一团诡异的暗污，好像刚被拖地的痕迹。
他长呼一口气，假装镇定，打算发微信给梁悦，却发现对方头像闪烁，竟是她刚刚点赞了他上一条自嘲：“都市怪谈里，鬼怕的是阳台外蹲着的外卖小哥。”
这时，警笛声在远处炸响，物业终于破门而入，许伊凡见状，赶忙藏好手机，把自己和死者之间那段荒谬的夜晚埋进心底，表情认真得像演员即将登场。
他被问到经过时，只用一句话岔开话题：“你们要拍纪录片吗？
刚好我这有文案。”
物业那边一片骚乱，老吴头被拉走，现场封锁。
许伊凡低头回屋，手机屏幕还挂着未完成的剧本：“都市灵异首播·终极搞笑版”。
他犹豫着，想把刚才的人鬼混剪进主线，却又怕真人真事和荒诞剧本间的边界越来越模糊。
临窗望出去，城市边缘灯火孤零，结界之下，楼间黑影如同在敲打未来的答案。
许伊凡转开窗户，能听见老吴头家里铁锅碰撞的回声，外面的风把积木楼映成鬼影。
他毅然回身，点着台灯，继续写下第二幕，仿佛只要能把恐怖写成一个段子，所有鬼影都能变成屏幕上的背景。
夜己深，城市的诡秘始于窗缝，而他正坐在某个谜局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