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悬疑小说家,为了新书,想采访一位“有故事的男人”。
我在树洞发帖:重金求一位有人生阅历的男士,聊聊你杀过的人……哦不,走过的路。
一个用户回复:几个?我以为问采访几小时:先聊一个吧,聊得好可以续。
对方:第一个,免费。还有这好事?我兴冲冲赴约。咖啡馆里,男人温文尔雅,
谈吐不凡。他慢条斯理地搅着咖啡:“你想听哪个故事?是上周那个碎尸案,
还是上个月的沉湖案?”他抬起眼,对我微笑:“别怕,今天你是我的女主角。
”1男人说完那句话,整个咖啡馆的背景音都消失了。我握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他叫沈修,
这是他在匿名软件上告诉我的名字。照片上的他,金丝眼镜,白衬衫,
背景是落地窗和城市天际线,精英感扑面而来。我以为他是个有什么商业暗战经历,
或者干过几年卧底,如今金盆洗手的传奇人物。碎尸案?沉湖案?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第一反应是:这哥们儿入戏太快了。这是在给我做压力测试?
测试我这个悬疑小说家配不配听他的“故事”?我扯出一个专业的笑容,身体前倾,
压低声音:“可以啊,够劲爆。不愧是我重金求来的人。就喜欢你这种开场,
直接把气氛拉满。”我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录音笔,推到他面前。“方小姐,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沈修的手指在咖啡杯的边缘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从不开玩笑。”他的视线落在我手腕上那串小叶紫檀手串。“珠子不错,
但沾了点不干净的东西。”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手串是前男友送的,分手后他死缠烂打,
昨天还在我家门口堵我,被我推倒在地,他手腕擦破了皮,血蹭到了一点在珠子上。
我当时没在意,随便擦了擦就戴上了。“你……你怎么知道?”我脱口而出。“猜的。
”沈修的笑容加深,“就像我猜到,你昨晚十一点三十四分,
正在搜索‘如何让一个人彻底消失’。”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为了摆脱前男友,
我确实在网上口嗨搜索过这些东西,但那只是一个被逼疯的普通人的无能狂怒!“你调查我?
”我的声音发紧,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衫。“不,这叫‘尽职调查’。”他端起咖啡,
喝了一口,“我需要确认我的‘读者’,是否真的对我的‘作品’感兴趣。毕竟,我的故事,
不是谁都有资格听的。”他放下杯子,发出“嗒”的一声轻响。“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他问,姿态优雅得像一个主持人。我看着他,他那张英俊斯文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可我只觉得那微笑的背后,藏着一个正在对我张开血盆大口的深渊。这是一个局。
我以为我是猎人,来寻找创作的素材。结果,我才是那个一头撞进蛛网的猎物。
我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着“快跑”。可我的双腿却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作为悬疑小说家,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与罪犯面对面的场景。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
我才发现自己是如此不堪一击。“你……你想干什么?”我的牙齿在打战。“别怕。
”他重复了一遍,这次的语气更轻柔,“我说了,今天你是我的女主角。
我需要一个足够聪明的听众,来欣赏我的艺术。而你,方舟,写出过《深渊回响》,
是最佳人选。”他连我的笔名都知道。我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是完全透明的。“第一个故事。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关于一个喜欢家暴的男人。
你知道,那种人最麻烦的地方在于,他们总能让身边的人相信,错的是那个被打的女人。
”我的呼吸停滞了。我那个渣男前男友,就是这样的人。“我帮她解决了这个‘麻烦’。
”沈修轻描淡写地说,“处理得很干净,就像处理一件废弃的家具。我把他拆开,分装,
扔进了七个不同的垃圾中转站。”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狂热又满足的光。“碎尸案,
上周新闻里那个,就是我的作品。”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我脸上血色尽褪的表情。
然后,他对我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毫无破绽的微笑。“现在,告诉我,
你想从哪个部分开始听起?是头,还是腿?”2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告诉我,
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疯子,是个变态杀人狂。我应该尖叫,应该掀桌子,应该马上报警。可是,
我的手指只是死死地抠着桌沿,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塑。“怎么,吓到了?
”沈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你的帖子可不是这么写的。‘聊聊你杀过的人’,
这几个字,很有勇气。”他是在嘲讽我。嘲讽我的叶公好龙,我的不知天高地厚。
“我……我那是开玩笑的……”我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我知道。”他点点头,
神情坦然,“但我不是。”他就像一个考了满分后,急于向全世界炫耀自己完美答卷的孩子。
而我,是他选中的那个,必须给他鼓掌的观众。我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激怒他。
“好……我听。”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拿起录音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你说,
我听着。”这是我作为小说家的本能,一种对极端故事的病态渴望,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
或者说,我潜意识里还抱着一丝幻想:这都是演的,这只是一个过于投入的采访对象。
沈修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很好。”他靠回椅背,姿态放松下来,“我们从头说起。
目标人物,张伟,38岁,某公司小主管,长期对妻子实施暴力。报警?没用的,警察来了,
他道歉,写保证书。警察一走,变本加厉。”他的叙述冷静而客观,
像在做一份市场分析报告。“我观察了他两周。摸清了他的作息,他的习惯,
他每天下班会经过一条没有监控的小路。”我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移动着,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记录下他说的每一个字。“动手那天,下着小雨。你知道,
雨天是最好的遮盖,能冲刷掉很多痕迹。我用乙醚。很简单,从背后捂住口鼻,十秒钟,
他就安静了。”“我把他带到一个我提前准备好的地方,一个废弃的屠宰场。
那里的排水系统很好,很方便‘清洗’。”他口中的“清洗”两个字,
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开始相信,这不是演戏了。“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欣赏。”他回答得理所当然,“方舟,
我看过你的所有小说。你在《深渊回响》里写过一句话:‘有些人,不配活在阳光下,
他们的归宿,就是更深的深渊。’写得真好。”他是在夸我。可这句夸奖,却让我如坠冰窟。
我的文字,成了他杀戮的理论依据。“你就是那个‘更深的深渊’?”我问。
“我是‘信使’。”他纠正道,“替天行道,传递审判信息的信使。
我只杀那些法律无法制裁的恶人。张伟,就是第一个。”信使……我猛然想起,近半年来,
本市发生了好几起悬而未决的凶案,
死者无一例外都是身负劣迹、却在法律上无法被定罪的人。警方毫无头绪,
民间却给这个神秘的凶手起了一个代号——“信使”。原来,就是他。
我采访到了一个真正的连环杀手。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刺穿了我最后的侥幸。“你觉得,
我是在替天行道吗?”他突然反问我,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这是一个陷阱问题。
我说“是”,就是认同他的罪行,成为他的同谋。我说“不是”,
我不知道这个疯子会对我做什么。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嘴巴快于思考:“从社会学的角度看,
你的行为属于‘私刑正义’,它反映了当部分民众对现有司法体系感到失望时,
一种极端的情感宣泄和替代性惩罚……”我试图用学术名词和理论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将这变成一场冷静的访谈。沈修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打断我:“方舟,
我不是在和你探讨社会学。我是在问你,我,沈修,杀了他,做得对不对?”他站起身,
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他弯下腰,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声音低沉而危险。
“别用那些空洞的理论敷衍我。我要听你的真心话。”“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你心里的答案。”“他,该不该死?”3他离我太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
混杂着咖啡的微苦气息。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距离。他的问题,更像一把匕首,
抵在我的喉咙上。“他……该不该死,不由你我评判,应该由……”“法律?”沈修直起身,
发出一声轻笑,充满了不屑,“方舟,你是个写悬疑故事的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法律有多少漏洞,有多少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他踱步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下。
“就说你那个前男友吧。”他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跟踪、骚扰、精神控制。你报过警,结果呢?口头警告。他有伤害你吗?没有。
他只是让你活在地狱里。法律能为他定罪吗?不能。”他一字一句,都说在我最痛的地方。
“所以,如果我帮你‘处理’掉他,你觉得,我对不对?”他把问题又抛了回来,
目标换成了我最恨的人。我无法回答。理智告诉我,这是错的,是犯罪。但情感的深处,
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对,他该死。我的沉默,似乎取悦了他。“你看,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沈修的语气重新变得温和,“你和我,是同类。只是你用笔,
我用刀。”我不是!我不是变态杀人狂!我在心里疯狂呐喊,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第一个故事讲完了。”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你觉得这个故事,
值不值得你为它写一本书?”我木然地点点头。“很好。”他站起身,“为了让你更有灵感,
我决定带你去一个地方采风。”“采风?”“对,第二个故事的案发现场。”他对我伸出手,
笑容无可挑剔,“上个月的沉湖案,记得吗?那个骗光了老人养老金,
导致三位老人自杀的金融诈骗犯。”我僵硬地看着他伸出的手。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就是这只手,把一个人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走吧,我的女主角。”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现场的光线很好,
很适合一个人静静地躺着,思考人生。”我别无选择。我被他半强迫地带上了他的车。
车里很干净,和他的人一样。车子平稳地驶出市区,开往郊外的一片人工湖。一路上,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感觉自己正被带往一个不知名的刑场。
湖边很安静,只有风吹过芦苇丛的沙沙声。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泛着粼粼的金光。
“就是这里。”沈修站在湖边的一处栈桥上,指着下面深不见底的湖水。“那天晚上,
月亮也很好。”他像是在回忆一件很美好的事,“我把他绑在一块水泥预制板上。
他一直在求饶,说他有钱,可以都给我。”“我问他,那些被你骗光钱财,走投无路的老人,
是不是也这样求过你?”沈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静得可怕。“他答不上来。于是,
我推了他下去。”他转过头,看着我。“你听,这里多安静。他所有的哀嚎,所有的罪恶,
都被这片湖水吞没了。世界干净了许多,不是吗?”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湖面。
金色的夕阳下,那片湖水显得格外幽深,仿佛一张巨口,能吞噬一切。
我仿佛能看到一个男人在水下挣扎,气泡不断冒出,最后归于死寂。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我。
我捂住嘴,剧烈地干呕起来。“看来,你还是需要适应一下。”沈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带着一丝纵容。他递给我一瓶水。我没有接。我扶着栈桥的栏杆,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狼狈,苍白。就在这时,我看到水面倒影里,沈修的身后,远处的芦苇丛里,
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在闪烁。一闪,一闪。那是什么?是监控摄像头的指示灯吗?不,
不对。我猛然想起,我看过的警匪片里,那是……那是狙击枪的红外线瞄准镜!
有人在瞄准沈修!4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警察?是警察包围了这里?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因为我被警方监控了吗?无数个念头在我脑中炸开。我该怎么办?
我应该大喊,提醒沈修?不,他是个杀人犯,我为什么要提醒他?我应该立刻趴下,躲起来!
可如果我一动,那个狙击手会不会以为我和沈修是一伙的,
连我一起……我的身体彻底僵住了。沈修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他依然站在那里,
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苍白的脸。“怎么了?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我不敢看他,也不敢再看水面倒影,
只能死死盯着脚下的木质栈桥。“水……水里有鱼。”我胡乱找了个借口,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哦?”他轻笑一声,顺着我的目光低头看向湖面。就是现在!
在他低头的一瞬间,我所有的求生本能都爆发了。我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栈桥的另一头,朝着有芦苇丛掩护的岸边,疯狂地跑去。“跑?
”沈修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没有愤怒,只有一丝冰冷的诧异。紧接着,
我听到一声破空之响。不是枪声。是什么东西被用力投掷了过来。那东西擦着我的耳边飞过,
带着一股劲风,然后“噗”的一声,扎进了我前方不远处的木栏杆上。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回头看去。是一支笔。我送给他的,那支可以录音的笔。笔尖深深地嵌在木头里,
笔身还在微微颤动。如果刚才我没有停下,这支笔,现在应该插在我的后脑上。我腿一软,
瘫倒在地。“我告诉过你,别跑。”沈修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像一个巨大的怪物,将我完全笼罩。“我以为我们是同类,方舟。我以为你懂我。看来,
是我高估了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他的手指冰凉,
触感却很温柔,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不过,没关系。”他笑了,那笑容温柔又残忍,
“女主角闹点小脾气,耍点小性子,也是可以理解的。这只会让我们的故事,变得更加有趣。
”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但是,游戏规则得改一改了。
”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嘴唇,眼神幽深。“从现在开始,你不再只是听众。”“你,
要成为我的共犯。”那抹红点,那个狙击手,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根本不是什么狙击手。那或许只是芦苇丛里某种昆虫的反光,
或许是我惊恐之下产生的幻觉。从头到尾,都只是沈修在试探我。而我,毫不意外地,
让他失望了。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你……你想怎么样?”我颤抖着问。“很简单。
”他松开我,站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下一个故事,你来选定‘主角’。
”我的瞳孔收缩。“从你最讨厌的人里,选一个出来。”他微笑着,向我发出了魔鬼的邀约,
“比如,你那个阴魂不散的前男友。”“告诉我他的名字,住址,剩下的,交给我。”“这,
将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5沈修疯了。他不仅要自己杀人,
还要拉着我一起坠入地狱。“不……我不会……”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会的。
”沈修的语气笃定得令人心寒,“方舟,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拒绝我,
会有什么后果。”他没有明说,但那温柔语气下的威胁,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让我恐惧。
他会杀了我。或者,更糟。就在我陷入绝望之际,我的手机响了。
刺耳的铃声划破了湖边的死寂。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李伟”。是那个负责调查“信使”案的刑警队长。我被警方传唤了。
在我发表了那篇根据沈修的描述写成的小说章节后,警方立刻找上了我。
因为我写出的作案心理和细节,与他们掌握的非公开线索,吻合得天衣无缝。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李伟。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眼神锐利,不苟言笑。“方小姐,
我希望你明白,这不是在写小说。这是人命。”他把几张现场照片推到我面前,语气严肃。
照片上的惨状让我当场吐了出来。那一刻,我才真正从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被拖入了血淋淋的现实。我告诉了警方一切。关于帖子,关于采访,关于沈修这个人。
但沈修太狡猾了,他用的所有身份信息都是假的,警方根本查不到他。于是,
他们让我继续和沈修接触,做他们的“线人”。“我们会在你身上安装定位器和窃听器,
确保你的安全。”李伟承诺道。我答应了。我别无选择。现在,李伟的电话,
就是警方给我的信号。我接起电话。“方小姐,你现在方便吗?有些情况想跟你了解一下。
”李伟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沈修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看着我,或者说,
看着我手里的手机,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表情。“不方便。”我对着手机说,
声音却是在回答沈修刚才的问题,“我现在和一个……朋友在一起。”“朋友?
”李伟的声音顿了一下。“对,一个很特别的朋友。”我看着沈修,一字一顿地说,
“他正在邀请我,参与一个非常刺激的游戏。”沈修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似乎很欣赏我的“坦诚”。“方小姐,注意你的安全。我们的人就在附近。
”李伟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足够我和沈修听清楚。“我知道。”我挂断了电话。
湖边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警察?”沈修明知故问。我点点头。“你报警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是他们找上我的。”我解释道,“因为我的小说。
”“真是一群扫兴的家伙。”沈修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惋惜,“总是喜欢打扰艺术家的创作。
”他完全没有一丝紧张或者慌乱。就好像,被警察包围,对他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