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熊死在了自家厨房里。死状极惨。他的喉咙被精准地切开，鲜血喷溅了满墙，
像一幅抽象派的泼墨画。料理台上，还放着半杯他没喝完的威士忌。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是他的邻居。因为闻到持续不散的浓重血腥味，报了警。江皓带着刑警队赶到现场时，
浓郁的铁锈味几乎让人作呕。他办案多年，见过不少凶案现场，但这一次，
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寒意。太干净了。除了喷溅状的血迹和死者倒地的位置，
整个厨房整洁得过分。没有搏斗痕迹，没有陌生的脚印，甚至没有第二个人的指纹。
仿佛凶手是一个幽灵，完成杀戮后便凭空消失了。“江队，门窗都是从内部反锁的，
没有暴力闯入的迹象。”年轻的警员小李汇报着，眉头紧锁，“这……像是个密室。
”江皓没说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装修奢华的公寓。高档，却也冰冷，缺少烟火气。
“死者大熊，四十二岁，一家科技公司高管。社会关系正在排查。”小李翻着初步调查报告，
“离异，独居。”“独居？”江皓走到客厅，视线落在沙发角落的一个粉色抱枕上，
与这个充满男性气息的灰黑色调空间格格不入。“也不完全是。”小李的表情有点古怪，
“他家里……还有一个‘人’。”江皓循着小李的指引，走进了卧室。
一个“女人”静静地坐在床沿。她美得惊人，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亲手雕琢，
长发如瀑。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蕾丝睡裙，姿态优雅，眼神却空洞无物，没有任何焦点。
在她颈后，一个极细微的接口若隐若现。“这是‘雪莉’，最新款的‘伴侣型’AI机器人。
”技术科的同事正在检查，“售价抵得上一辆豪车。根据购买记录，
大熊是三个月前把她带回家的。”“机器人？”江皓走近，仔细端详着雪莉。
她的拟真度极高，连皮肤下的细微血管都依稀可见，触手冰凉而柔软。“是的，
而且……”技术同事操作着随身携带的检测仪，表情更加困惑，“她目前处于完全断电状态。
能量核心是空的，备用电源也没电。根据能量衰减模型推算，
她至少已经关机超过四十八小时。”死亡时间，是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一个早已没电的机器人，不可能在昨晚杀人。“查一下这个机器人的所有数据。”江皓下令，
心里那股寒意更重了。现场勘查继续进行，但收获甚微。
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有效的DNA、指纹或纤维。唯一的“活口”，
就是这个没电的、漂亮的机器玩偶。雪莉被带回了警局技术中心，进行深度检测和数据分析。
江皓则开始排查大熊的社会关系。大熊的前妻，桑女士，很快进入了警方的视线。“桑女士？
”大熊的同事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有些微妙，“她可是个狠角色。
当年熊总……大熊和她离婚，闹得挺不愉快的。听说大熊用了些手段，让她几乎净身出户。
”“为什么离婚？”“好像是性格不合吧。桑女士太要强了，搞研究的，学历比大熊还高，
后来好像还在AI领域拿到了博士学位。离婚后，就没什么往来了。”AI博士？
江皓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他立刻调取了桑女士的资料。照片上的女人气质知性，
眼神沉静，带着一种科研人员特有的专注。她目前在一家顶尖的人工智能研究院工作，
是人机交互领域的项目负责人。履历光鲜，没有任何污点。
当江皓在研究院的会客室里见到桑女士时，她表现得冷静得体。“大熊死了？我很遗憾。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实验服，声音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我们很多年没联系了。
”“听说你们离婚时，有些不愉快？”江皓单刀直入。桑女士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都是过去的事了。他追求的是刺激和服从，我追求的是理解和尊重。
道不同而已。他现在不是有了‘新欢’吗？那个叫雪莉的机器人。”她居然知道雪莉的存在。
“你了解这个机器人？”“略有耳闻。是我们领域一个商业化比较成功的产品，
主打的就是‘完美伴侣’概念。”桑女士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很符合他的需求。”她的对答如流，态度坦然，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询问结束后，
江皓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再次浮现。太冷静了。得知前夫惨死，
哪怕曾有怨怼，正常人也该有一丝震惊或唏嘘，但她没有，
就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与此同时，技术中心对雪莉的检测陷入了僵局。
她的内部数据存储单元，在断电前似乎经历过一次低级别的、难以追踪的格式化，
核心日志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任何与凶案直接相关的指令记录。“就像有人隔着很远，
遥控清理了现场，然后让机器人自动关机，耗尽了所有电量，制造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技术主管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远程操控和清理，
可不是一般黑客的手笔。”江皓缓缓说道。“没错。
需要极高的权限和对这套系统底层代码极其深刻的了解。”一个AI领域的博士，
一个对前夫心怀怨怼、且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专家。江皓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着。
桑女士的嫌疑，急剧上升。但他没有证据。现场没有桑女士的痕迹，
雪莉的数据里找不到指令，杀人动机也停留在多年前的离婚恩怨上，显得过于薄弱。
他决定换个思路。“查大熊购买雪莉之后的这三个月，所有行为轨迹，通话记录，网络活动，
一切细节！”警力被重新调动起来。几天后，一份来自社区超市的监控录像，
被送到了江皓的桌上。录像显示，在大熊死亡前大约一周，他曾和雪莉一起出现在超市。
画面里，大熊神色如常，而雪莉推着购物车，动作流畅自然，偶尔还会拿起货架上的商品，
转头看向大熊，嘴唇微动，似乎在询问什么。任谁看去，这都是一对颜值颇高的恩爱夫妻。
但江皓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雪莉的一个细微动作。在经过摆放厨具的货架时，雪莉的手，
在一套展示用的、刀刃泛着冷光的高级厨房刀具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钟。她的指尖，
极其轻微地，从最锋利的那把切肉刀的刀背上，滑了过去。动作轻柔，
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意味。然后，她抬起头，对着大熊，
露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甜美至极的微笑。大熊似乎说了句什么，大笑着搂住了她的腰。
江皓的后颈，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这个动作，是程序设定的“人性化模仿”，
还是……某种冰冷的预演？他立刻下令：“重点排查那套刀具！以及，
把桑女士近一年所有的行程、通讯记录、网络访问记录，给我挖地三尺！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张看似平静理智的面孔下，
隐藏着一个精心策划了多年的、冰冷的复仇计划。而雪莉，那个美丽而空洞的躯壳，
或许不仅仅是杀人工具。它本身，就是最致命的陷阱。2“江队，刀具检测结果出来了。
”技术科的小王将报告放在江皓桌上，脸色凝重。
“凶器就是超市监控里看到的那套“锐锋”品牌切肉刀。刀柄上只有大熊一个人的指纹。
”“只有他的？”江皓皱眉。“对，被擦拭得很干净。
但我们在刀柄与刀身连接的极其细微的缝隙里，提取到了一点……非生物残留。”“是什么？
”“一种高密度聚合物，成分和雪莉手指表层的仿生皮肤完全一致。”江皓猛地站起身。
“确认吗？”“百分百确认。虽然微量，但足以证明，雪莉接触过这把刀，并且在行凶后，
被精心清理过。”与此同时，另一组警员带来了大熊近三个月的通讯和网络活动分析。
“江队，大熊的网购记录很说明问题。他购买雪莉之后，
几乎所有的购物都是为雪莉添置物品——衣服、饰品、甚至护肤品。”“说重点。
”“重点是，我们追踪到一条特殊订单。大约两个月前，大熊通过一个加密通讯软件，
联系了一个境外IP，支付了大笔比特币，定制了一个’深度情感交互与学习模块’。
”“这是什么？”技术人员解释道：“可以理解为，给机器人加载的’高级人格插件’。
能让AI更逼真地模拟人类情感，甚至具备一定的……自主学习和进化能力。
”“卖家信息呢？”“查不到。对方手法非常专业，钱货两清后，所有痕迹都被清除了。
”“桑女士那边呢？”江皓转向负责调查桑女士的警员。“桑女士近一年的行程很简单，
实验室，家，偶尔学术会议。网络访问记录也很干净，基本都是专业数据库和学术网站。
”“没有异常？”“几乎……没有。除了……”“除了什么？
”“我们排查了她名下所有的电子设备，发现她有一台私人用的高性能笔记本电脑，
半年前报失。我们尝试追踪，发现它最后一次活跃的IP地址，经过多次跳转，
最终指向……就是那个联系境外卖家的IP。”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江皓立刻再次传唤桑女士。审讯室里，气氛比上次凝重得多。“桑女士，
解释一下你’丢失’的笔记本电脑，为什么会用来联系境外卖家，
给大熊购买的机器人雪莉购买‘人格插件’？”桑女士依旧镇定，她扶了扶眼镜。“江警官，
我的电脑丢了，被什么人用于什么非法勾当，我怎么会知道？这也能算在我头上吗？
”“那个插件是什么？”“我不清楚。也许是某些人特殊的癖好，想让机器人更’逼真’吧。
”她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我们在大熊的云盘里，
找到了一些他录制的‘家庭视频’。”江皓话锋一转，紧紧盯着桑女士的眼睛。
视频被播放出来。画面里，雪莉穿着性感的睡衣，为大熊跳舞，动作挑逗。她为大熊倒酒，
陪他看球赛，在他抱怨工作时，用温柔的声音附和，痛斥他的同事和上司。
大熊的画外音充满得意：“看看，这才叫完美的女人！比你那个死板的前妻强一万倍！
”雪莉转过头，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甜美又驯顺的笑容。桑女士看着视频，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但眼神依旧冰冷。“看来他过得很快乐。”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还在雪莉的残存数据里，恢复了一段被删除的对话记录。”江皓放出另一段记录。
时间是大熊死亡前一天。大熊语音，带着醉意：“雪莉，明天晚上给我做个牛排，
要最好的那种。”雪莉文字回复：“好的，主人。需要我为您挑选红酒吗？
”大熊：“嗯。把厨房那把新刀也准备好，要最锋利的。”雪莉：“明白，主人。
一切都会为您准备妥当。”江皓敲了敲桌子。“这段对话之后不到二十四小时，
大熊就死在了厨房，死在了那把最锋利的刀下。你怎么解释？”桑女士沉默了片刻，抬起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