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而是一片破败昏暗的景象——蛛网遍布的屋梁,泥土夯实的墙壁裂开道道缝隙,冷风如刀子般灌入。
她挣扎着坐起,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瘦弱干枯、布满薄茧的手,完全不属于那个在现代都市雷厉风行的职场精英。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晕厥。
她叫苏灼,也叫苏灼。
一个是二十一世纪被心腹背刺,连人带车坠下高架桥的商业总监;另一个,则是这个修仙世界里,母亲早逝、父亲不详,挣扎在最底层的卑微散修少女。
记忆如利刃割裂意识,一段段血淋淋的画面汹涌而来——暴雨像无数鞭子抽打着大地,泥水漫过脚踝,小苏灼蜷缩在母亲怀里,听她心跳逐渐微弱。
她的体温正一点点流失,可母亲的怀抱却依旧温暖,仿佛最后的灯塔,在狂风骤雨中为她点亮一线希望。
“娘……我冷。”
她颤抖着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别怕,灼儿,等天亮了,娘带你去赵家求个活计,咱们就能吃上热饭了。”
母亲的声音温柔,却藏着压抑的呜咽。
外面闪电劈落,照见一张狰狞的脸。
那修士一脚踹翻火堆,火星溅入泥水,嘶啦作响。
“赵老爷说了,你们这种野种不能再留在村里!”
母亲猛地将女儿护在身后,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我苏氏虽出身低微,但也是赵家旧部之女,凭什么赶尽杀绝?”
“哈哈哈!
你爹当年战死的时候,你们这一支就该断了香火!”
那人狞笑着,抬手就是一刀。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母亲的身体僵住,嘴角溢出鲜血,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女儿的脸。
“娘……”小苏灼伸出手,想抱住她,却被一股力量推倒在地。
母亲倒下了,胸口插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匕首。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进伤口,混合着泪水与血水,滴落在泥土上。
小苏灼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如同擂鼓,震得耳膜生疼。
她看见母亲的眼睛缓缓失去光泽,嘴角的泪痕还未来得及干涸。
她跪在地上,双手抱住母亲冰冷的脸,指尖沾满温热的血。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雨水顺着额角滑落,混合着眼泪滴落在母亲的衣襟上,晕开一朵朵黑点。
伸手去擦母亲脸上的血,却发现那张熟悉的脸己经冰冷僵硬。
“娘……”她哭不出声,只觉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撕心裂肺地痛。
那一刻,她第一次明白了:这世间的善意,是一种稀缺的资源,而她,注定得不到。
三年过去,她在村外的废弃茅屋里靠着捡拾野果和偶尔从村民那里讨来的残羹度日。
冬天,她冻得手脚开裂,裂口渗出血水,只能用破布裹住御寒;夏天,她被蚊虫叮咬得体无完肤,身上结满了厚厚的痂。
村里孩子欺她孤苦无依,常常围堵她、嘲笑她,甚至将石块砸向她瘦弱的身躯。
有一次,他们在她背后扔出一块碎瓦,正中她额头,鲜血首流。
她没有哭,只是默默用衣袖擦干,转身走进山林。
一次采药途中,她不小心踩进了一个猎户设下的兽夹陷阱,腿上被锋利的齿刃夹住,鲜血瞬间染红了裤脚。
她不敢喊叫,怕引来猛兽,只能用指甲抠土、用手掰夹,整整三天被困在深山老林里,靠啃树皮和喝露水活了下来。
当她一瘸一拐地回到茅屋时,脸上沾满了泥土与血污,像个小小的鬼魂。
但她依旧活着。
那一夜,她在梦中听见母亲的声音:“活下去,哪怕这个世界不配你活。”
记忆里又一年,蛮荒地爆发了一场灵瘟,许多修士都因此丧命。
原主因体质虚弱,也感染了疫毒,高烧不退,整个人如同火炉中的炭块,滚烫至极。
她躺在茅屋里,意识模糊,耳边响起的是自己沉重的心跳与门外野狗的吠叫。
“我……真的还要活下去吗?”
她喃喃自语,泪水滑落眼角。
可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那种不甘、那种不舍、那种希望她能活下去的执念。
“我不能死……我要变强……我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付出代价……”她挣扎着爬起来,拖着病体翻找屋内所有能找到的药材,煮成汤药灌下。
整整七日,她靠意志撑过了死亡边缘。
那一夜,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没人会为你遮风挡雨,只有自己,才是唯一的依靠。
如今,这些记忆如洪水般冲刷着苏灼的灵魂,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前世被背叛致死的痛苦,与这一世原主所经历的苦难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撕裂灵魂的悲怆。
她缓缓闭上眼,指尖微微颤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场暴雨打在皮肤上的刺痛,感受到陷阱夹住腿骨时的剧痛,感受到高烧中意识游离的恐惧。
原主的性格并非懦弱,而是压抑太久后的沉默爆发。
她曾无数次想放弃,却总在最后一刻咬牙挺了过来。
那份坚韧,是岁月打磨出的铁骨,而非天生的傲气。
而现在,苏灼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身后是屈辱与压迫,前方是未知与希望。
她猛地站起,眼中燃烧着两簇火焰,仿佛要将这世界的冷漠与不公统统焚毁。
“这一次,轮到我了。”
她低声呢喃,语气坚定如铁。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每一滴血都在呐喊:我不再是那个任人践踏的孤儿,是我自己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