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水晶灯叮当响，地上铺着能照见人影的红地毯。空气里飘着一股子甜腻腻的香水味儿，
混着酒气，闻着有点上头。阿禾攥着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带子，手心里全是汗。
她跟在苏蔓莉身后，感觉自己像一只跑进鸡窝里的鸭子，浑身不自在。
苏蔓莉穿着个亮闪闪的裙子，头发盘得高高的，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她回头看一眼阿禾，
嘴角往下撇。“你杵在那儿干嘛？跟个门神似的，过来。”阿禾小步挪过去。
周围几个人看见她，捂着嘴笑开了。“哟，蔓莉，这是你哪儿的亲戚啊？
这打扮……可真别致。”一个穿绿裙子的女的上下打量阿禾，眼神跟针似的。
阿禾今天穿的是自己最好的衣服，一件碎花布的衬衫，一条黑裤子，脚上一双小白鞋。
她觉得挺干净的。可在这儿，好像哪儿都不对。苏蔓莉扬了扬下巴，脸上带着笑，
那笑不咋热乎。“我表妹，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大家多担待。”“哦——乡下来的啊。
”那几个女的拉长了声音笑。阿禾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从耳根子红到脖子。她低下头，
盯着自己的鞋尖。一个服务生端着盘子走过来，上面全是五颜六色的杯子。阿禾渴了，
伸手想去拿一杯。“哎，你干嘛呢！”绿裙子女的拍了她手一下。“这是香槟，
你一个乡下孩子，喝过吗？别在这儿丢人现眼。”阿禾的手被打得生疼，她缩回手，
把手藏到背后。她不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心里头就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又冷又重，
憋得她喘不上气。她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待着。可这地儿，连个能让她喘气的角落都没有。
苏蔓莉跟那些人聊得正欢，完全没看她一眼。阿禾觉得，自己就像地上那个没人要的烟头，
被人踩来踩去。她悄悄地往后退，想溜到墙根底下站着。刚迈出一步，就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身上有股好闻的清冽味道，不像这屋子里任何一股香水。阿禾吓得一哆嗦，赶紧抬头。
是个男人，很高，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没打领带，领口敞着一点。
他没看那些穿金戴银的女人，正低头看着手机，眉头拧着。阿禾撞得不重，
他只是身子晃了晃。“对，对不起。”阿禾结结巴巴地说，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
男人没抬头，只是从喉咙里“嗯”了一声。阿禾不敢再待，赶紧溜到墙角，
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她看着那个男人，他还在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
他好像跟这个屋子是两个世界的人。2墙角的盆栽叶子宽大，正好能挡住阿禾半个身子。
她躲在后面，心里稍微踏实点。肚子有点叫了。中午在火车上就吃了个面包，现在早就空了。
那边桌子上摆满了吃的，一块块小点心，红红绿绿的，看着就好看。阿禾咽了口唾沫。
她不敢过去。怕再被人说“土包子”。苏蔓莉那边笑声越来越大，她好像成了全场的中心。
有人给她递酒，有人跟她碰杯，她应付得得心应手。阿禾看着她，
觉得苏蔓莉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漂亮，也刺眼。自己呢，就是孔雀脚边的一只小土鸡。
她叹了口气，把帆布包抱得更紧了点。包里给她奶奶带的药，千万不能碰坏了。正想着，
那边的吵吵声突然停了。整个宴会厅，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静得能听见水晶灯上吊坠互相碰撞的声音。阿禾好奇，从叶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
只见大厅门口，又进来几个人。走在最前头的那个男人，气场跟刚才她撞到的那个差不多，
甚至更强。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扫过去，好像能穿透人心。他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了。苏蔓莉也看见了，
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赶紧放下酒杯，理了理裙子，脸上堆起最甜的笑，迎了上去。“秦总，
您能来，真是让我们这儿蓬荜生辉啊！”男人叫秦肆。阿禾听过这个名字。电视上，报纸上，
到处都是。全球首富，秦氏集团的掌门人。一个活在传说里的人物。阿禾的心跳得有点快，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新奇。这就是大人物啊。秦肆对苏蔓莉的笑脸没什么反应，
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他的眼睛还在往大厅里看，像是在找什么人。“秦总，我给您介绍一下，
这位是王董，这位是李总……”苏蔓莉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圈子。秦肆却像是没听见，
迈步就往里走。他走得很快，目标明确。所有人都被他晾在了一边。
苏蔓莉的脸有点挂不住了，但还是赶紧跟上。“秦总，您这是……”秦肆没理她，他的视线，
直直地就扫到了阿禾藏身的那个盆栽后面。他的脚步，停下了。3全厅人的目光，
都跟着秦肆停下了。他就像个磁铁，把所有人的眼睛都吸了过去。他停的地方，
就是墙角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阿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见我了？不能吧？
这儿这么黑，我藏得这么好。她把自己往叶子后面又缩了缩，恨不得能变成盆栽的一部分。
秦肆就那么站着，看着盆栽，也不说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周围的人好像都连着憋住了气。苏蔓莉也懵了，她顺着秦肆的视线看过去，
就看到一团绿色的叶子。“秦总，您……累了？要不坐下歇会儿？这盆栽……是有点挡路。
”她试探着说。秦肆没动。他朝那盆栽抬了抬下巴，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听见了。“你，
出来。”阿禾脑子“嗡”的一声。完了。他是在叫我。她僵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出去？出去干嘛？又要被当成猴子一样围观了。她不动。秦肆的声音又响了一点，
还是那三个字。“你，出来。”这次，语气里带了点不容置疑的味道。苏蔓莉也反应过来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叶子后面露出的一角碎花衬衫。是阿禾！这个土包子，怎么敢惹秦总？
“出来！听见没有！磨磨蹭蹭的干嘛！”苏蔓莉压着嗓子对阿禾喊。没等阿禾反应，
旁边已经有侍者过去了。侍者很有礼貌，但行动很坚决。他拨开叶子，
对还蹲在地上的阿禾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秦总请您过去。”阿禾没办法了。
她只好低着头，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她一步一步，从盆栽后面挪出来。她能感觉到，
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看好戏的。
她的脸已经烫得能煎鸡蛋了。她走到秦肆面前，头埋得更低了，就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不敢看秦肆的眼睛。她觉得那眼睛太厉害了，能把她整个人看穿。
大厅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在等。等秦肆怎么说。
是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乡下女孩骂一顿，还是直接让保安把她扔出去？
苏蔓莉的嘴角已经忍不住往上翘了。她等着看阿禾的笑话。秦肆就那么看着阿禾，
看了足有十秒钟。然后，他开了口。他说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你怎么才来？
”他的声音，居然……有点抱怨的意思？阿禾也愣了。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了秦肆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厌恶，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4阿禾看着秦肆，
嘴巴微微张着，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你……认识我？她想说，可嗓子眼像堵了团棉花，
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秦肆这句话，就像往平静的池塘里扔了块大石头。“轰”的一声，
所有人的议论声都炸开了。“这谁啊？居然跟秦总这么说话？”“‘你怎么才来’？
什么意思？他们认识？”“看那女孩的打扮，土掉渣了，怎么可能认识秦总？
”苏蔓莉脸上的笑彻底僵住了。她快步走过来，挡在阿禾和秦肆中间，
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秦总，您别误会。这是我那个不懂事的乡下表妹，
她……她可能脑子不太好，冲撞了您，我替她给您赔不是！”她一边说，
一边回头瞪了阿禾一眼，眼神里全是警告。阿禾被她瞪得往后缩了缩。
秦肆的目光从苏蔓莉脸上扫过，冷得像冰。“让开。”他只说了两个字。
苏蔓莉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就退到了一边。秦肆又看向阿禾。
他往前走了一步。阿禾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别动。”秦肆说。他伸出手。
阿禾吓得闭上了眼睛。她以为他要打自己。可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一只温热的手，
落在了她的头顶上，轻轻地揉了揉。就像……就像小时候，邻居家的大哥哥揉她的头发一样。
阿禾浑身一僵，猛地睁开眼。她看到秦肆的脸离她很近。他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里，
此刻竟然带着一点点……温柔？“跑哪儿玩去了，电话也不接，我找了你半天。”他的语气，
真的就像在责怪一个乱跑的妹妹。阿禾彻底蒙了。她摸了摸兜，掏出自己的老年机。
屏幕是黑的，没电了。“我……手机没电了。”她小声说。这是她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声音还有点抖。秦肆听了，好像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他收回手，
从自己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就很贵的手机，递给她。“拿着，以后别玩失踪。
”阿禾看着那个手机，不敢接。这东西，怕是能把她家全村的房子都买下来。“拿着。
”秦肆又说了一遍，语气不容拒绝。他把手机塞进阿禾的手里。手机还是温的，
带着他的体温。整个大厅的人，都看傻了。全球首富，秦肆，
居然在跟一个土里土气的女孩说话，还把自己的手机给她？这……这是什么情况？
苏蔓莉的脸，已经从白变成了青，又从青变成了紫。她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5阿禾手里攥着那个光滑的手机，像攥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她看着秦肆，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我……我不认识你。”她终于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
这么个大人物，见过一次肯定忘不了。秦肆看着她，眼神暗了一下。他没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转过头，看向旁边还端着盘子的侍者。“拿吃的过来。”他的声音不大，
但侍者吓得一哆嗦，盘子都差点歪了。“是，是！秦总！”侍者屁颠屁颠地跑了。很快，
另一个侍者推着一辆小车过来，车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小点心和热菜。
秦肆拿起一个干净的盘子，夹了一块小蛋糕，又夹了一个虾饺，放到盘子里。然后，
他把盘子递到阿禾面前。“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他的动作很自然，
就好像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多年。阿禾呆呆地看着那个盘子，又看看秦肆。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她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秦肆的嘴角，好像往上扬了一下，但很快又消失了。“吃吧。
”阿禾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盘子。她拿起叉子，小心翼翼地叉起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甜的，
奶油的味道在嘴里化开。真好吃。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紧绷着神经，现在吃点东西，
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她一口一口，吃得有点快。秦肆就那么看着她吃，也不说话。
他旁边，那些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富太太和名媛们，现在都跟木头桩子似的戳在那儿，
大气都不敢出。苏蔓莉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她想发作，可看着秦肆那张冷脸，又不敢。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她最瞧不起的土包子，吃着全球首富亲手给她夹的菜。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阿禾很快就把一盘东西吃完了。她把空盘子递还给秦肆，
小声说了句：“谢谢。”秦肆没接盘子。他看着阿禾的嘴角，那里沾了一点点奶油。
他抬起手。阿禾以为他又要揉她的头，下意识地一躲。秦肆的手顿在半空中。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上，声音有点哑。“别动。”他用拇指，轻轻地、慢慢地，
擦掉了阿禾嘴角的奶油。他的指腹有点粗糙，带着薄薄的茧，擦在阿禾的嘴唇上，
激起一阵战栗。阿禾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味道，
能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她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这个动作，太亲密了。
比刚才揉头，还要亲密一百倍。周围的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6秦肆的手指在阿禾的嘴唇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才缓缓拿开。他的指尖上，
还沾着一小点白色的奶油。他看了一眼，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根手指放进自己嘴里，
舔掉了。“嘶——”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阿禾彻底石化了。她看着秦肆的嘴唇，
感觉自己的脸烫得能烧起来。这个男人……他……他怎么能……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秦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把手插回西装口袋，
对旁边已经石化的侍者说：“给她倒杯温水。”“是！是！”侍者手忙脚乱地去倒水。
苏蔓莉再也忍不住了。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股屈辱给淹没了。她冲上前，指着阿禾，
声音都变了调。“秦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谁！您为什么对她……对她这么好？
”她不敢说“这么亲密”，只能用“这么好”来代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肆身上。
他们也想问，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乡下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秦肆终于把视线从阿禾身上移开，转向了苏蔓莉。他的眼神很冷，就像在看一个碍事的垃圾。
“她是谁，跟你有关系吗？”他淡淡地问。苏蔓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她是我表妹！我带她来参加宴会，结果她冲撞了您，
我……我是怕给您添麻烦！”“麻烦？”秦肆嗤笑一声。“我看，麻烦的是你。
”他往前走了一步，强大的气场压得苏蔓莉步步后退。“我的人，你也敢欺负？
”“我的人”三个字，像三颗炸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阿禾也听到了。她抬起头，
愣愣地看着秦肆的背影。我的人？他在说我？侍者端着水过来了，秦肆接过水杯，
转身递给阿禾。“喝点水，顺顺气。”他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责备的温柔。
阿禾机械地接过水杯，捧在手里。水是温的，可她的心，却像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里。
苏蔓莉的脸，已经血色全无。她指着阿禾，手指都在发抖。
总……您……您不能这样……我……我爸是苏氏集团的苏建国……”她想搬出她爸来压场子。
秦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码，开了免提。电话很快就通了。
“喂，秦总！”电话里传来一个恭敬又紧张的声音。苏蔓莉一听，腿都软了。是她爸的声音。
秦肆对着电话，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苏建国，给你十分钟，过来把你女儿领回去。
再有下次，我不介意让苏氏从江城消失。”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7电话挂断后的寂静，比刚才的吵闹更让人窒息。苏蔓莉站在原地，脸上一片惨白，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魂儿。她看着秦肆，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信。
她爸那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在秦肆面前，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有。十分钟。
让她滚。苏氏集团……消失。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阿禾捧着水杯，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她不讨厌苏蔓莉被教训，
毕竟刚才那几个人太欺负人了。可看到苏蔓莉那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她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她就是这么个人，心软。她喝了一口水，温温的水流过喉咙，
让她发烫的身体稍微舒服了点。秦肆做完这一切，好像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过身，又看向阿禾。“还站着干嘛？累了就找地方坐下。”他四下看了看，
目光落在一个靠窗的空沙发上。他走过去，对沙发拍了拍。“过来坐。”阿禾犹豫了一下，
还是迈步走了过去。她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秦肆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走到沙发前，
没敢坐下，就那么站着。“坐。”秦肆又说。阿禾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个边儿，
身子挺得笔直。秦肆在她旁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这个距离，在别人看来，
已经很近了。那些刚才还嘲讽阿禾的名媛们，现在都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
但没人敢再上前来。她们看阿禾的眼神，已经从鄙夷变成了嫉妒和探究。“她到底是谁啊？
能让秦总这么护着？”“不会是秦总藏在哪个金屋里的小情人吧？
可这品味也太……朴素了吧？”“谁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