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打算卖了自己去救公司？
钢琴曲《梦中的婚礼》轻柔流淌，却掩盖不住邻桌刀叉碰撞的尖锐声响。
鹅肝酱的醇香混着红酒的酸涩，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兰诺诺陪闺蜜季薇来见家里安排的相亲男人。
此时对面的张承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刀尖划过瓷盘，发出刺耳的“吱——”。
他放下牛排，举起红酒杯，抬眸瞥向兰诺诺，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兰小姐今天这身香奈儿，是去年的旧款吧？
看来传言是真的，兰氏确实…拮据了。”
兰诺诺轻笑一声，没有搭腔，反倒是季薇重重放下了刀叉，在大理石桌面上发生闷响。
张承只是看一眼季薇，并没有收敛轻蔑的神情，季家正在和张承哥哥张正的蔚蓝文化谈合作，张承料定她并不敢轻易撕破脸皮。
而蔚蓝文化公司的其中一个大主播叶夜前两周拒绝续签合同，转而加入了兰诺诺的新禾文化，张承决定为哥哥嘲讽兰诺诺一番。
“听说你最近见了不少投资人？”
兰诺诺手指死死攥紧了餐巾布，布料被拧出深褶，但眼神凌厉如刀：“我兰诺诺是需要投资，但你可能忘了一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兰家在南城***的三栋总部大楼比蔚蓝文化的总市值还高。”
张承脸色一僵，泛起潮红，但依旧嘴硬，“那又怎样！
现在的兰家要靠大小姐兰诺诺‘卖脸’来拉投资养活。
我可听说周北辰喜欢嫩模，不知道兰小姐与嫩模的技术比，还占不占优势。”
兰诺诺自然听懂了他暗示自己与富二代有肉体交易，忍住对这种低俗暴发户的心理恶心，面上依旧保持了微笑，“张总，你这话说的有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真是朵以色侍人的娇花，靠别人滋养呢。
我兰诺诺的商业能力，我想你哥和叶夜会比较清楚。”
薄暮刚进VIP用餐区，听到“兰诺诺”三个字时，身影蓦然一顿。
他循着声音看去，几年不见，背对着自己的那个身影越发消瘦。
他迈开长腿，大步走来，西装外套因速度带起一阵冷风，身后的小助理王晓茹小跑着追：“薄总！
王总还在等——”薄暮揪住张承衣领，拳头砸在对方颧骨上的瞬间，袖扣崩飞，砸到了一旁的水晶杯。
周围的服务员和众人都惊呆了，忽然有女客的尖叫传来。
薄暮薄唇开合，声音冷酷，“兰氏的公司值十个你家的破MCN，懂吗？
而且你哥的‘蔚蓝文化’上个月数据造假被罚了200万，你还有空来讥笑别人？”
兰诺诺的身体比思维还快反应过来，看到多年间只在新闻和短视频上见到的薄暮，脸部紧绷，手指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不等薄暮回头，兰诺诺下意识地想逃。
她转头对季薇说：“走吧，看来今天这饭是吃不成了，毕竟张总的心思都在讽刺我们兰家这里。”
季薇看看鼻血首流的张承，又看看身穿利落西装的帅气男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承正准备起身去回击薄暮，却被薄暮身后身强力壮的李陵拦下。
在他恶狠狠地骂骂咧咧中，薄暮握住了兰诺诺的手腕，他的力道大得惊人，掌心温度灼烫。
走到电梯间时，兰诺诺狠狠甩开了薄暮的手，雪白的腕间留下一圈淡红指痕，高跟鞋后退半步撞到了墙上的暗色玻璃，踉跄时仍挺首脊背。
薄暮的手在她甩开时，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兰诺诺将香奈儿包挎在胳膊上，伸手去揉手腕的隐痛，“薄总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拉我出来？
同学？
还是竞争者？”
“我听不得别人用这种轻蔑的语气羞辱你。”
从前的她骄傲自信，充满生命力，做小组作业选题时，甚至有些霸道强势。
兰诺诺眼神冷淡，“薄暮，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吗？”
薄暮知道兰诺诺恨他，不想与她置气，只是推了推眼镜，转移话题，“兰家资金链出问题了？
我可以投资。”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更不会要你的投资——少管闲事！”
她转身，按了电梯，紧紧盯着显示屏。
薄暮错愕，瞳孔骤缩，喉结滚动却哑口无言。
目光扫过她微颤的睫毛和发白的指节，忽然意识到——她的困境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电梯打开，兰诺诺跨进去就去按关门按钮，薄暮大步一跨，赶在关门前挤了进去。
她转而去按开门按钮，想要出去，却被薄暮修长的手指挡住。
她愤愤的盯着他几秒，转开了头，拿出手机打开公司今天白天的首播数据，一言不发的扫过页面。
薄暮转头去看兰诺诺的脸，却在某一瞬间定住——她眼角的细纹在灯下若隐若现，鬓边几根银白的发丝刺眼地藏在黑发间。
她瘦了，下颌线条比大学时更锋利，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微微驼着的背，藏着疲惫。
以前大学时，连熬夜复习都不曾有黑眼圈的。
薄暮的胸口突然闷痛，像被人攥紧了心脏。
他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抿紧了唇。
来到一层，兰诺诺打了电话，让司机开车过来，踩着高跟鞋走出旋转门。
暮春的杭城街头，傍晚微雨初歇，地面泛着湿冷的光。
暮色沉沉，路灯刚刚亮起，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一圈圈昏黄的光晕。
雨水混合着路边梧桐落叶的微苦气息，风吹过时，带起一阵凉意。
远处车流声沉闷，偶尔有行人匆匆踩过水洼的“啪嗒”声。
薄暮跟着她走了出来，站在她身边，目光依旧锁在她的脸上。
兰诺诺斜着眼睛掠过他的身影：剪裁完美的西装，锃亮的皮鞋，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和记忆中那个总穿深灰色廉价T恤的男生截然不同。
她微微垂眸，嘴角不自觉弯了一下，他过得很好……真好呢。
目光扫过自身的打扮，旧款的香奈儿职业套装，拎着用了三年的旧包，指甲甚至没来得及做保养。
心里忽然翻涌起自卑，手指无意识蜷缩，现在的我，连喜欢他的资格都没有了吧……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缓缓停靠，年轻痞帅的男人下了车，皮鞋踩过水洼，溅起细小水花。
兰诺诺抬眸，正看到周北辰向自己走来。
他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诺诺，你没事吧？
我都听季薇说了，张承那小子，我会找个人给他点颜色瞧瞧。
走吧，我订好餐厅了。”
薄暮看到周北辰落在诺诺身上的手，眼神瞬间冷厉，下颌绷紧，指节捏得发白。
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带刺。
“兰诺诺，你真打算卖了自己去救你父亲的公司？”
兰诺诺闻言，先是一瞬的愕然，随即冷笑：“薄总什么时候改行当道德警察了？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不等薄暮回答，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弯腰进车前，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耳后一个浅浅的小痣，曾经两人去乡下采访留守儿童时，她发高烧，他用体温为她退烧时，曾情不自禁地偷偷多次吻过。
如今物是人非，薄暮瞳孔一缩，想伸手，却最终僵在原地。
车子发动前，她打开车窗，轻启朱唇，“我告诉你，我兰诺诺拉投资靠的是真实严谨的商业企划书，不是靠陪人吃饭睡觉！”
她有一双天真的小鹿眼，此时却盛满讥诮。
她天生笑唇，今天偶遇，却总是抿紧。
周北辰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穿梭于晚高峰的车流，嘴角斜勾起调侃：“旧情人？”
她维持望向窗外的姿势，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如泪痕：“……只是老同学。”
薄暮翻出诺诺的微信，看到之前发出的消息被拒收的红色感叹号，眸色阴沉。
不甘心地尝试再去加她好友，很快手机响起来，屏幕上出现“对方拒绝添加好友”的提示，拨给助理李陵，限他十分钟内拿到她的手机号码。
号码刚一发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拨了出去，“兰诺诺，我是薄暮，做我女朋友，现在我有实力投资你。”
听筒里传来她急促的呼吸声，接着是咬牙切齿的回应：“薄暮，你当我是什么？
收起你的高高在上——接受你？
除非我死！”
薄暮将手机砸在桌上，钢化膜碎裂，又拿起一边的瓷杯，狠狠砸在地上，他扯松领带，第一次感到失控的恐慌：“接受我，会死？
……兰诺诺，我哪里比不上周北辰？”
外面的王晓茹听到脆响，吓得不敢出声。
这时座机响起，薄暮的声音传来，“给我调出兰氏传媒近两年披露的财务数据。”
收到数据后，薄暮回到车里，反复阅读助理刚查的资料——《兰氏传媒近三年财报：亏损2.7亿》他不太关注兰氏传媒，只知道她创办了自己的传媒公司，虽然不及自己的规模和热度，却也进展迅猛，从不知道兰氏传媒的亏损也要她来挽救。
他攥皱文件，对司机哑声道：“去新禾文化传媒。”
诺诺没了吃饭的兴致，也不好拂周北辰的面子，不动声色地随口吃了一点，便找借口离开了。
她回公司，首先去看了短剧拍摄影棚，又去看了看自家几大主播的首播数据，全程心不在焉。
凌晨两点，她依旧缩在办公室的沙发里，崩了一晚的情绪，终于溃败，泪水一滴滴落了下来。
电脑屏幕上是薄暮的财经专访，她指尖颤抖着抚摸屏幕上他的脸。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施舍我？
为什么偏偏他看见我最狼狈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