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儿,生来欠弟弟一个家。三十岁这年,我攒钱想买人生第一套房,
母亲却要我让出首付给弟弟结婚。当我在购房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
才知道有些亲情,永远写不进同一个户口本。1我妈打电话来的时候,
我正在给客户介绍房子。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了,我按下静音键,假装没听见。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固执得像我妈要我弟买房子的决心。“这套房子朝南,
户型方正,小区门口就是地铁站。”我努力保持专业微笑,对着面前那对年轻夫妇说。
女方显然很满意,男方却一直盯着手机看。我心里一沉,这种情况见多了,
通常意味着这笔交易要黄。就像我的人生,总是差那么临门一脚。手机又亮了。
这次是我弟发来的微信:“姐,妈让你接电话,有急事。”能有什么急事?除非是又要钱。
李昊,我弟,二十八岁,无业,宅男,啃老族,顺便啃姐。我妈的心头肉,我爸的传承人,
我的债主。送走客户后,我回了电话。我妈的声音立刻炸穿我的耳膜:“李晚!
你干什么不接电话?”“在工作,妈。”“工作工作,就你忙!你弟的事要紧不要紧?
”我妈的声音尖得能划破空气。我靠在售楼部大厅的柱子上,觉得特别累。
这种累从脚底钻进来,顺着骨头缝一路爬到头顶。“李昊又怎么了?”“你弟谈了个女朋友,
快要成了!对方要求有房,你赶紧给你弟看看,你们公司最近有没有优惠楼盘?”我闭上眼,
数到三。“妈,北京的房价您不是不知道,就算有优惠,李昊买得起吗?
”“你不是有内部价吗?再说,你工作这么多年,就没点积蓄?”我妈的语气理所当然,
仿佛我是一台提款机,插卡就能吐钱。“我的积蓄连个厕所都买不起。”“那你想想办法啊!
你弟都二十八了,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愿意跟他,要是因为没房子黄了,你担待得起吗?
”我妈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爸走得早,我就指望你帮你弟成家立业了。”又来了。
我爸在我十岁、李昊八岁时去世,我妈一个人拉扯我们长大。她总说这是我们欠她的,
尤其是欠李昊的。因为他是李家唯一的根。“妈,我真的没办法。”“你怎么没办法?
你王阿姨的女儿,去年就把自己买的房子让给弟弟结婚了。人家也是女儿,怎么就这么懂事?
”我感觉胸口闷得慌,像被人塞了一团湿棉花。“我考虑考虑吧。”挂掉电话,
我站在售楼部的落地窗前发呆。外面车水马龙,这座城市这么大,
却没有任何一个角落真正属于我。三十岁了,租着二十平的单间,
每天对着客户吹嘘家的美好,自己却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下班后,我回到出租屋,
刚煮了包方便面,门铃响了。开门一看,我弟李昊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行李。“妈让我来的。
”他挤进门,自然地坐在我唯一的椅子上,打开我的电脑,“姐,你这网速不行啊,
打游戏会卡吧?”“谁同意你来了?”我盯着他,血压开始升高。“妈说让你帮我找房子,
我先在你这住几天。”他已经登录了游戏账号,头都不抬。“我这儿就一张床。
”“你睡沙发呗。”他说得理所当然。我站在原地,
看着这个比我小两岁却像巨婴一样的弟弟。我妈把他宠坏了,我知道,可每次我想狠下心来,
就会想起我爸临终前的话:“晚晚,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弟弟。”那时我十岁,李昊八岁。
我爸握着我的手,眼睛却看着李昊。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他的重要。
“我明天还要上班,你小声点打游戏。”最后,我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软弱的话。深夜,
我躺在狭小的沙发上,听着李昊在里屋打游戏的键盘声。手机亮了一下,
是我妈发来的微信:“对你弟好点,他心情不好。”我没回复。心情不好?
我连心情不好的资格都没有。第二天带客户看房时,我头晕眼花。客户是一对老夫妻,
要给儿子买婚房,精挑细选,反复比较。“这间次卧稍微小了点。”老太太挑剔地说。
“但是主卧很宽敞,将来您儿子有了孩子,您过来照顾也住得下。”我强打精神介绍。
老头点点头:“价钱还能商量吗?”我正要回答,手机又响了。还是我妈。我挂断,她又打。
客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只好道歉接听。“妈,我在工作。”“你赶紧回来!
你弟出事了!”我妈在电话那头哭喊。我心里一沉:“出什么事了?”“他被骗了!
在网上投资被骗了五万!那是他所有的积蓄啊!”我妈哭得撕心裂肺,“你快回去看看他,
我怕他想不开!”我握紧手机,指关节发白。“我在工作,妈。”“工作重要还是你弟重要?
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转向客户:“对不起,
家里有急事,我让同事来接替我可以吗?”客户明显不悦,但还是同意了。
我打电话给经理说明情况,被骂了一顿后,匆匆赶回家。李昊正坐在我的电脑前打游戏,
音响开得震天响。地上扔着外卖盒子,我的化妆品被推到了一边,一瓶精华液洒了,
在桌上积了一小摊。“你不是被骗了五万吗?”我站在门口,浑身发抖。“是啊姐,
那帮孙子太可恶了!”他咬牙切齿,眼睛却没离开屏幕,“我本来都快翻本了,
结果平台突然关闭了!我的五万啊!”“那你还有心情打游戏?”“不然呢?哭有用吗?
”他终于转头看了我一眼,“姐,你再借我点钱呗,我肯定能赚回来。
”我觉得血液直冲头顶。“李昊,你二十八岁了,不是八岁。你能不能找个正经工作?
”“找工作多累啊,一个月挣那点钱够干嘛的。”他不以为然,“姐,你就说借不借吧?
”“我没钱。”“你肯定有,妈说你存了不少。”他凑过来,“等我赚了钱,双倍还你。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悲哀。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为什么我的人生要被这样的人拖累?
“李昊,你回去吧。”我说。“回哪儿?”“回妈家,或者回你自己的出租屋。
我这里容不下你。”他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赶他走。“姐,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二十八岁了,该自己生活了。我不能一辈子照顾你。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突然笑了:“是妈让我来的。你要赶我走,跟妈说去。
”他继续打游戏,音量开得更大。我站在那儿,像个外人。晚上我妈又打来电话,
不出意外又是骂我无情无义,说我就这么一个弟弟,都不愿意帮忙。我沉默地听着,
直到她说:“你王阿姨说了,她女儿能把自己买的房子让给弟弟,你怎么就不能帮帮你弟?
你那点积蓄,先拿出来给他付个首付怎么了?”“那是我攒了十年才攒下的钱。”我轻声说。
“你的不就是你弟的吗?将来我们都不在了,就你们姐弟俩相依为命。现在你帮他,
将来他也会帮你。”我笑了。李昊帮我?他连自己都帮不了。挂掉电话后,
我看着窗外北京的夜景。这座城市灯火通明,每一盏灯后面都是一个家。而我,工作了十年,
省吃俭用,却连一盏属于自己的灯都没有。第二天上班,经理把我叫到办公室,
因为昨天中途离场,我被扣了奖金。我低着头接受批评,心里麻木得像一块木头。下午,
我接待了一对特别客气的年轻夫妻,他们手牵手看房子,讨论着将来孩子的房间要怎么布置。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很羡慕。不是羡慕他们的爱情,而是羡慕他们能够平等地站在一起,
共同规划未来。送走他们后,我回到公司里发呆。心里却还是想着那套房子。房子不大,
但布局合理,阳光充足。我想象着自己住在那里的样子,早晨被阳光叫醒,
晚上在阳台上看星星。一个完全属于我自己的空间。“李经理?”一个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是我的客户刘女士,她上个月在我这里买了一套房,今天来办最后的手续。“刘女士,您好。
”“谢谢你啊李经理,多亏你帮忙,我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了。”刘女士四十多岁,
离婚后自己打拼,“以前在婚姻里,从来没觉得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现在终于有了。
”我看着她眼中的光彩,心里某根弦被触动了。下班回家,李昊还在打游戏。
我的房间被他弄得一团糟,空气中弥漫着外卖和袜子的混合气味。我默默收拾东西,
他忽然说:“姐,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有一次我摔破了膝盖,你背着我跑了两条街去医院。
”我动作顿了一下。记得,当然记得。那时我十二岁,他十岁。我背着他,他哭了一路,
到医院后我差点虚脱。“记得又怎样?”“那时候你多疼我啊。”他说,“现在怎么变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我没变,李昊。是你一直没长大。”他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说:“那五万,是我偷了妈的养老金。”我愣住了。“投资平台是假的,我根本没投资,
就是输了网赌。不敢告诉妈,就说被骗了。”他不敢看我的眼睛,“妈要是知道了,
非气死不可。”我感到一阵眩晕:“李昊,你怎么能这样?”“我也不想啊!可是我需要钱!
妈那点养老金,放在银行里也是贬值,我本来想赚点就还回去的...”他抓着头,“姐,
你帮帮我,别让妈知道。”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这种戏码上演过太多次了:李昊惹祸,我收拾烂摊子。因为我“懂事”,因为我“能干”,
因为我是姐姐。但这次,我不想再继续了。“你自己跟妈坦白。”我说。
他震惊地看着我:“姐,你开玩笑吧?妈会打死我的!”“那是你的事。
”我开始把他的东西往行李箱里扔,“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家。”“姐!你不能这样!
”“我能。”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李昊,我受够了。”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说我无情无义,说我会后悔。门砰地关上后,我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不知为何,
明明是我赶走了他,我却觉得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手机响了,是我妈。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没有接听。夜很深了,我坐在黑暗中,想着明天,想着未来。
三十岁,我好像才刚刚开始学习说“不”。这个过程很痛苦,但我知道,如果继续沉默,
我会失去自己最后的那点尊严。窗外,城市的灯光依然明亮。那些光里,有没有一盏,
将来会属于我呢?2李昊真的走了,留下了一屋狼藉和我的疲惫。我坐在地板上,
直到凌晨三点才爬起来收拾。打翻的精华液已经干了,在桌面上留下一块难看的污渍,
像我的人生,再怎么擦拭也回不到原样。凌晨四点,我妈发来一条微信:“你把你弟赶走了?
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我把手机调成静音,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经理看见我,皱了下眉,但没说什么。
也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可怕,他一反常态地没有给我安排新客户,只让我处理文书工作。
中午,我收到一条银行短信,我的账户被取走了三万块钱。我愣了几秒,
才想起那张银行卡是几年前办的,我妈非说要有张卡放在她那里应急。我一直没当回事,
现在想来,真是天真得可笑。我冲到洗手间,反锁上门,拨通我妈的电话。“妈,
你动了我银行卡里的钱?”“你弟需要钱,我先挪给他用用。”我妈语气平静,
仿佛只是拿了张纸巾那么简单。“那是我的钱!我攒了多久才攒下的!
”“你的钱不就是家里的钱吗?等你弟有钱了会还你的。”我靠在隔间门上,
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妈,那是我攒着买房的首付。”“你一个女孩子买什么房?
将来嫁人了,男方有房不就行了?”我妈不以为然,“你弟不一样,他是男人,
没房子结不了婚。”我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妈,我也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