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废墟广场,临时搭起的铁棚下,检测器像一排沉默的棺材。“下一位,林川。
”我把手按在冰冷的金属板上,屏幕亮了三秒,“滴”地一声跳出红字:——适应等级:0。
现场静了半拍,随后笑声像潮水一样涌起来。“0级?这玩意儿还会测出0?”“恭喜啊,
垃圾场缺守夜的。”我抬眼,看见评估官别在胸前的徽章在太阳下闪光。
她面无表情地翻了下登记册:“林川,分配:垃圾区西三井口看守。每日汇报,
夜间不得外出。下一位。”我应了一声,接过破旧的腕环。它在我的手腕上合拢,
像一圈灰暗的锁。同学何明挤过来,嘴角吊着笑:“老同学,真替你高兴啊。
垃圾场那边风大,别把你这零分吹飞了。”我没搭理。转身时,
远处塌陷的城区露出一角黑色的圆弧,像一只闭着眼睛的巨兽——那是垃圾场方向。
风里有很轻的嗡鸣声。它像在叫我。夜色落下,垃圾区西三井口只有风声。
我把椅子靠墙放好,坐下,挂在头顶的警示灯忽明忽暗。井口下方幽黑发亮,
像一口古井吞掉了整个城市。腕环每隔十分钟震一下,提醒我报平安。我按下按钮,
习惯地说:“西三井口正常。”第三次震动时,井底传来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不是风。
下一秒,警示灯全部熄灭。黑暗像水一样涌上来。我本能地起身,手电刚亮,
一圈乌黑的纹路从井壁上浮现,像某种金属被从内部点亮。我的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东西不是垃圾。它在“醒”。我应该呼叫,可我的喉咙干得像塞了沙子。井底最深处,
浮起一个暗金的圆环。光芒一层一层向上跃,直到顶盖的铁门被无形地抬起一缝。
我听见一个声音,像从骨头里发出来:——归来。铁门无声滑开。风停了。黑暗像潮水退去,
井下露出整整一座巨大圆厅。黑石铺地,整齐到让人恐惧。它们静默地抬起头。那不是人。
那是一排又一排披甲的傀儡军。它们的眼睛在同一时间亮起暗金的火。它们单膝跪地,
盔甲利齿咬合发出低沉的轰鸣:“吾主,迎驾。”我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我说不出话。
城里正下着细雨。评估官站在临时指挥部的窗前,盯着监控屏幕。
垃圾场西三井口的画面忽然一黑,紧接着是大片的金色噪点。“信号干扰?”何明凑上来,
幸灾乐祸:“我就说吧,垃圾区污染最重。那0级废物估计撑不过今晚。”有人嫌他嘴碎,
挥手让他滚蛋。评估官皱眉,拨通了巡逻队的频率:“三队去西三井口看看。别靠太近。
”雨线更密了。我站在圆厅的第一层台阶上。傀儡军仿佛活着,它们的盔甲不是铁,
而是某种黯光的石金,细密的纹路从脚踝一直延伸到肩甲,在胸口汇成一个古老的纹记。
那个纹记在我眼里像一只闭着的眼睛。当我靠近时,它睁开了一瞬。
我的耳朵里灌进无数碎裂的词。——神子、归位、末劫、君令。我举起手,指尖发烫,
像握住了看不见的火。“你们认错人了。”我努力让声音平稳,“我只是看守井口的。
”百军如山,黑金盔甲齐齐俯首。“吾主之令,不容置疑。
”它们的声音像从石头深处传出来。圆厅的穹顶回响着同一个词:——主。我沉默了一会儿,
喉结滑动。“那就帮我一个忙。”我说,“把井口守住。城里不需要再死一个人。
”短短三秒,全军像海面起伏一般整齐站起。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只是说了句话。
但这句话像是某个开关。夜半,城市南区突然传来尖叫。异兽群从雨幕里扑出,
像潮水咬住街角。巡逻队被压回狭窄的楼间巷,火力分散,临时指挥部的呼叫声混乱成一片。
“南区告急!”“垃圾区方向发现不明金属回响,像……像军队?!”评估官盯着大屏幕,
双手一刻不停地调频。何明贴着窗玻璃往外看,脸上是止不住的快意:“完了完了,
今晚要破城了。”雨幕最深处,忽然有一排极整齐的光点亮起。不是人类的照明。
是傀儡军的眼睛。它们在雨中无声列阵,瞬间形成长达数百米的黑金弧线。下一秒,
万弩齐开,暗金的箭雨像瀑布倾泻,第一波异兽直接被钉在街面上,
狂躁的尖叫变成了风中的抖动。巡逻队愣住了。“那是什么?!”没有回应。只有雨。
第二波,第三波,弩床、抛石、火矢……我甚至听见某种古老的法阵在低声运转的嗡鸣,
像一整座城市的心脏在有节律地跳。我站在圆厅的边缘,手指缓慢收紧又放开。每一次动作,
外面的军阵就像接收到某种简单的指令,沉默而精准地执行。“安静。”我说。整个战场,
骤然静止。异兽被按了暂停键,雨也被切成一段一段。傀儡军齐齐转向我,
静默等待下一句命令。我不知道为什么能这样。我只知道,城里的人要活。“清理完毕,
收阵。”——令行禁止。黑金的潮水在雨夜里收回井口,街面留下密密麻麻的暗金箭羽,
像是有人在废墟上种了一片麦田。远处的临时指挥部里没有人说话。
连何明也跟着屏住了呼吸。评估官在极静里吐出一个词:“军团。”她的声音很轻,
却让屋里所有人都觉得后背发冷。这样的夜又持续了两天。
城市里关于“垃圾场的零级废物控制了不明军队”的谣言像发烧一样蔓延。
有人把战场边的画面传到了广域网。粗糙的影像里,黑金军阵的轮廓模糊却震撼,
留言半夜里像疯了一样飞涨。“这是哪部电影?”“假的吧,特效都做不好。”“别吹了,
我在南区,真看到了。那帮家伙一声不吭过来,就像洪水一样把街洗了。”“谁在指挥?
”没人知道。——除了我。第三天傍晚,临时指挥部派来了一支“接管小队”。
领头人戴着黑色面罩,袖口压着袖章。他们把我围在井口边。“林川?
”面罩里传出一个冷淡的女声。我点头。“你涉嫌与污染源勾结,立即接受拘押。”我没动。
她抬起手,指尖寒光掠过,像刀一样划破空气。“别动。”我说。黑金圆环深处,
几十个盔甲的眼一起亮起,静默地抬起弩机。女声停了一秒:“你在威胁官方?
”“我是提醒。”我声音不大,“你们不该把枪对准会救你们的人。”她笑了一声。
这一次笑声里没有温度:“你认定自己在救我们?”她侧头:“开——”我没等她说完,
抬手。“落。”傀儡军同时扣下扳机,
数十支暗金箭“嗡”地擦着他们的耳边钉入背后的墙体,精确得像尺子量过。
风把女声的发梢吹出一点弧线。她沉默了三秒,缓缓放下手。“是谁教你指挥?”“没人。
”“那它们是谁?”“我也想知道。”她看了我很久,忽然摘下面罩。
熟悉的脸从冷雾里显出来——评估官。她的目光沉稳,里面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专注。
“广域网那边吵疯了。”她说,“有人说你是污染之主,也有人说你是救世主。
上面要我带你回去。”“我可以跟你回去。”我说,“但井口不能空。军团需要一条令。
”评估官点了点头:“可以。我给你开直播。”临时指挥部的大厅里站满了人。
摄像头在每一个角落亮着红点,屏幕另一端有无数双眼睛在看。我坐在灯下。
何明挤在人群里,眼神像钩一样挂着我。评估官站在一旁,开门见山:“林川,
你是不是在控制一支不明军队?”“是。”“它们从哪里来?”“地下。
”“它们听谁的命令?”“听我的。”大厅里一阵低低的吸气声。她看着我,
缓慢而清晰地问:“你,是什么人?”大厅顶部的灯忽然一盏盏点亮,
墙上的屏幕弹出多路会审画面。
几个遮住半张脸的高层冷冷看着我:“确认:目标疑似‘污染源代理人’,执行四级拘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