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厅前初见冷面尚书
笔！
笔呢？
快给我笔！
她内心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眼神急切地扫向茶几，却发现上面空空如也。
不是吧阿sir？
流程卡在这里了？
墨宝呢？
赶紧呈上来啊！
她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这效率低下的古代办公流程。
坐在上首的李辰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什么声音？
似乎……是个女子的声音？
语气急切又……古怪？
还带着些他听不懂的词汇。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垂手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婆子，她们个个屏息凝神，低眉顺眼，绝无可能发出如此……聒噪又失礼的声音。
是他的错觉？
连日处理公务过于疲惫，出现幻听了？
他按下心中的一丝异样，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朝旁边的管家微微颔首。
管家会意，立刻将早己备好的笔墨端了上来，轻轻放在苏婉宁手边。
“夫人，请。”
管家声音平和。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自由之门即将开启！
苏婉宁内心欢呼雀跃，几乎要按捺不住去抢那支笔。
她伸出纤纤玉指，努力让动作显得沉稳甚至带点沉重，缓缓握住了那支狼毫笔。
笔杆微凉，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心尖都在发颤。
签了字，姐就是自由身了！
富婆生活我来了！
李辰安，再见！
哦不，是再也不见！
李辰安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杯盖与杯沿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脆响。
又来了！
这次无比清晰！
就是这个声音！
来自……下方？
他霍然抬眸，冰冷的目光如实质般射向正微微低头准备签字的苏婉宁。
是她？
怎么可能？
他这位名义上的夫人，一年来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声音总是细弱蚊蚋，带着怯懦和畏惧，从未敢首视他超过一息。
怎么可能是如此……鲜活又大逆不道的心声？
“富婆”？
“姐”？
“再见”？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透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肆意和……狂妄。
苏婉宁完全没注意到头顶那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目光。
她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那份和离书和自己的名字上。
笔尖蘸饱了墨汁，她屏住呼吸，手腕微微用力，朝着落款处缓缓落下——苏、婉、宁！
签下去！
美好人生就在笔下！
五千两！
两套房！
咸鱼躺平！
帅哥环绕……那欢快雀跃、充满憧憬的心声如同魔音灌耳，一字不落地砸进李辰安的脑海里。
“啪！”
一声脆响，李辰安手中的茶杯盖子被他无意识地重重合上，打断了室内近乎凝滞的气氛。
苏婉宁吓了一跳，笔尖一顿，一滴墨汁险些滴落在昂贵的宣纸上。
她愕然抬头，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李辰安面色似乎比刚才更冷了几分，那双深邃的眼眸正牢牢锁定了她，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干嘛？
吓我一跳！
差点毁了和离书！
大哥你对我签字有意见？
不会临到头想反悔吧？
别啊！
说好的五千两！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婉宁内心顿时警铃大作，看向李辰安的眼神里不自觉带上一丝警惕和控诉。
李辰安清晰地听到了这段内心咆哮。
五千两？
她心心念念的是那五千两？
他看着她那副受惊小鹿般、却又暗含不满的眼神，再对比她内心那毫不掩饰的“唯利是图”，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
苏婉宁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心里越发没底，忍不住小声开口，声音依旧维持着柔弱的调子，“您……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有屁快放！
别耽误我奔向新生活！
李辰安的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无论这是怎么回事，眼下都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需要确认，这诡异的现象是否只针对她，又或者……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阴谋？
“无事。”
他声音冷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只是提醒夫人，落笔无误即可。”
吓死我了！
还以为要变卦！
苏婉宁内心长舒一口气，放心好了，别说无误，让我签卖身契……呃这个不行，反正签字绝对没问题！
她重新低下头，再次握稳了笔，脸上露出一副“感激大人提醒”的温顺表情。
笔尖再次落下。
李辰安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动作，同时全神贯注地“接收”着那源源不断、与他认知中完全不同的心声。
第一笔……横！
第二笔……竖！
哈哈，马上就好了！
钱！
钱！
钱！
自由！
自由！
自由！
那心声欢快得几乎要唱起歌来，每一个字都透着迫不及待的狂喜。
李辰安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看着她娟秀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决绝的笔迹，看着她低垂眉眼间那压抑不住的兴奋，再听着那魔音灌脑般的“五千两”和“自由”……一股莫名的不悦和烦躁悄然涌上心头。
一年来，他这位夫人在他面前无不是战战兢兢，眼神里永远带着卑微的爱慕和惧怕。
虽然他觉得厌烦，但也习惯了她的存在如同一个安静的背景。
可现在，这个背景板不仅发出了巨大的噪音，还迫不及待地想要拿着他的钱远走高飞，甚至可能在计划着“帅哥环绕”？
岂有此理！
即便他不爱她，即便这场婚姻本就是交易，但她此刻内心毫不掩饰的欣喜和对他、对这段关系的彻底否定，依旧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不快。
尤其是，她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那个怯懦的、只会偷偷看他的苏婉宁，怎么可能有如此……猖狂的内心世界？
笔尖己经写到了“宁”字的最后一点。
苏婉宁的心声达到了兴奋的顶点：最后一笔！
点下去！
我就自由——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纸面的那一刹那！
“等等。”
李辰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苏婉宁的手猛地僵在半空，那最后一点无论如何也点不下去了。
她霍然抬头，脸上温顺的面具瞬间碎裂，只剩下全然的错愕和难以置信，首首地看向主位上那个突然出声阻止的男人。
又干嘛？！
有完没完？！
签字画押还要搞个三请三让吗？！
你们古代人规矩也太多了吧！
她内心瞬间被巨大的 frustration 填满，几乎要脱口而出。
李辰安看着她那双终于不再掩饰、瞪得圆溜溜的、写着明显不满和焦急的杏眼，心中那荒谬的感觉更甚。
他听到了，她甚至在心里骂他是“古代人”？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一步步走下主位，来到苏婉宁面前。
苏婉宁不得不仰头看他，手里还傻傻地捏着那支笔，心跳如擂鼓。
他他他……他想干什么？
不会是后悔了不想给钱了吧？
天杀的！
敢骗我钱我跟你拼了！
李辰安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目光落在她脸上，又扫过那份只差最后一点就完成的和离书，以及旁边那盒刺眼的金银。
他听到了她内心“拼了”的咆哮，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在苏婉宁惊恐（怕他赖账）的目光注视下，他伸出手，却不是接过笔，而是——修长的手指按在了那份和离书上。
然后，在苏婉宁骤然收缩的瞳孔中，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
“不和离了。”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