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章 借钱的电话
父亲的手术费有了着落，这让她几乎虚脱的身体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瞬间被刺耳的手机***打破。
屏幕上跳动着的赵峰的名字，像一道催命符，瞬间将她拉回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赵峰惯有的、带着几分虚浮热情的声音：“喂？
晚照啊！
跟你说个顶好的事儿！”
林晚照没应声，沉默地听着。
这种开场白，她太熟悉了。
“我最近可算研究明白了！”
赵峰兀自兴奋地说着，“现在跑网约车，那就是风口！
只要肯吃苦，脑子活络点，一个月挣万儿八千跟玩儿似的！
我算过了，到时候，不光是日常开销，连爸后续的康复费、医药费，咱们都不用愁了！”
画饼。
又是这样。
林晚照握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投向走廊尽头那间紧闭的抢救室，心猛地一抽。
就在几天前，父亲第一次脑血栓发作被送进医院时，也是在这条走廊。
那时，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抢救，父亲竟然奇迹般地清醒了过来。
接下来的五六天，恢复得出奇地好，己经能在她的搀扶下慢慢下地走路了。
除了偶尔会认不清人，说些糊涂话，其他方面几乎看不出是个刚从鬼门关抢回来的人。
医生也面露欣慰，通知他们再过两天观察一下，情况稳定就可以出院回家调养了。
她还记得，昨天下午阳光很好，她扶着父亲在走廊里慢慢踱步，父亲甚至轻轻哼起了她童年时常听的、那首有些跑调的戏文。
那一刻，她以为厄运终于过去了，笼罩在家庭上空的阴云即将散开。
谁能想到，就在今天清晨，父亲准备出院的前一刻，毫无征兆地，再次轰然倒下。
这一次，医生面色凝重地告诉她，血栓首冲脑干，情况远比第一次凶险……“不过嘛，”赵峰的声音将她从痛苦的回忆里拽回，语气变得“务实”起来，“这好买卖也得先投点本钱。
我看中了一款车，性能好，省油，特别适合跑活儿！
首付还差两万。
你看，你人脉广，认识的人多，再帮我借一下。
等我车跑起来，资金周转开了，第一个月就能还上！”
“借”。
这个字，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林晚照的耳膜。
刚刚因为解决父亲医药费而短暂亮起的一丝微光，瞬间被这新的、熟悉的债务阴影彻底吞没。
过往无数次“借款”却石沉大海的记忆，夹杂着父亲病情反复带来的巨大失落和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向己知的陷阱，这种感觉，比被骗更让人绝望。
她刚刚才用自己的尊严和未来的薪水，填上父亲生命的窟窿。
而现在，另一个窟窿，又以“为家庭未来”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能拒绝吗？
拒绝之后，将是无穷无尽的抱怨、争吵，和“你拖我后腿”、“你看不起我”的指责。
在父亲重病、自己身心俱疲的当下，她连捍卫自己那点可怜的判断力的力气都没有了。
电话那头，赵峰还在滔滔不绝地描绘着收入蓝图。
“……我知道了。”
林晚照打断他，声音是极力压制后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死寂般的麻木，“我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她站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感觉自己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希望，在她眼前再次升起，又再次，以更残忍的方式，骤然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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