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想更进一步,书写新的史册,缔造帝国,有些痼疾,比如世家,便不得不治。
自昭永被立为太女,这么多年来,她的婚事在朝堂议事时己被多次提及,经过多方拉扯,在昭永十五岁生辰那日,作为生辰礼之一,女皇向吏部尚书裴瑜堂提亲,求娶其长子裴希周为太女君,婚期定在第二年的六月初十;也是定亲之后,女皇给昭永安排了教习人事的宫男,赏了几个清白人家的男子添了后院,崔清铭就是差不多这时进的府;结果还没翻过年去,太女就出了事,这一个多月,裴瑜堂天天在家愁眉不展,眼角鱼尾纹都多了两道,生怕自己儿子还没嫁过去,就落得个克妻的罪名,这太女若真是去了,那裴希周之后无论是嫁是娶,亲事都艰难的很了。
东宫里,几名新来的良瑗正一起围着炉子说小话。
萧玄景年纪最小,正是话多闹腾的时候,一开口就是:“听说梅语阁那位崔良俤惹了大祸,怎么还一天到晚安安稳稳的喝茶看天,除了禁足,也没见说打算要他的命?”
谢屿和苏瑾轩是看炉子的看炉子,看墙上字画的看字画,没人吭声。
陆离是西人中年纪最大的,在皇宫之时,便隐隐形成了以他为首的态势,听到萧玄景的话,也没有正面回答,“崔良俤出身世家大族,无论是礼节还是规矩都是有专人教导过的,如今太女君尚未过门,崔良俤便是后院中位分最高的,我们虽出身卑微,却也在皇宫受嬷嬷公公们专门教导,应当挑个日子一起去拜见。”
苏瑾轩的父亲是个波斯人,汉话说的也不好,自是陆离说什么便是什么;谢屿也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捻了捻飘到竹青色长袍上的银白色碳灰,似是不经意的说道“也不知我们西人中谁能先被召去侍寝?”
萧玄景一瞬间瞪大了水润的圆眼,别别扭扭的道,“管他呢,愿意是谁是谁,总不能冷着我们西个去找那个崔家子。”
即便是坐在月牙凳上,陆离也端正的很,听闻此话轻轻摇了摇头,“即便是病前,殿下一月也就进一两次后院,还未听闻她格外偏宠哪个男子。”
谢屿斜靠在椅背上,瞥了一眼认真烤火的苏瑾轩,把绕在指尖的衣带一圈圈解开,“苏兄长得好身段也好,来时我看太女殿下看了他好几眼,说不定是他呢。”
昭永若是在这定要挺挺胸脯说句委屈,看了就看了!
何况她只是看着苏瑾轩长了一张混血儿的脸,在脑子里好奇了一阵混的这是哪国的血统,怎么这话讲的她像个好色之徒。
萧玄景听了这话回忆了一阵,一杵苏瑾轩线条流畅,饱满结实的胳膊,“苏兄,你若是得了宠,定要在太女面前替我们多讲几句好话啊,这深宫寂寞的,没点宠饭也吃不好,衣服也穿不暖。”
苏瑾轩也不知听没听懂,正儿八经的点了三下头,“好的,知道了。”
陆离扶了扶额头一时无话,谢屿抬起头看向窗外皎洁的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有接话,一时之间,室内一片寂静,不知又过了多久,约莫到了戊时(***点),陆离拉着苏瑾轩起身告别,一起走进了夜色。
剩下的两人也未再寒暄,各自洗漱睡下了。
谢屿平躺着,听着旁边床上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侧过身自枕下悄悄的摸出了一本册子,也不翻开,只反复摩挲着封面,眼睛盯着浅灰色的床帏:也不知父亲和弟弟现在如何了,如公公嬷嬷们劝的,自己入了宫,不管什么位分,都有了太女做挡箭牌,想必家族里不会再苛待他们,若自己有幸能分得些宠爱,弟弟便也能上个好学堂,说不定还能考取功名,到时自立门户,也不用再怕人说些闲话了。
想到这里,谢屿松了一口气,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