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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有本奏!”

朱雄英的话音刚落不久,只见一位身着绯袍、须发皆白的老臣迈步而出,正是太子侧妃吕氏之父,官居太子少师、翰林院学士的吕本。

吕本面色肃然,朝着朱元璋深深一揖说道:

“陛下!

皇长孙归来,太子妃娘娘转危为安,这确实是天佑我大明,臣等倍感欣慰。

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他话锋一转,看向了站在棺椁旁的朱雄英,

“皇长孙殿下虽然孝心可嘉,但是其行为,很多都不符合礼法,更是触犯了国法。

第一,皇长孙殿下既安然无恙,两年来却隐匿行踪,不通知陛下和太子,此乃不孝!

第二,今天的葬礼乃是国之大事,皇长孙殿下不顾礼仪规矩强行开棺,惊扰亡灵,冒然陛下,此乃不敬!

第三,皇长孙殿下在未经过三司会审,无凭无据的情况下,直接当众掌毙内侍李忠,虽然其可能有罪,但是私下处决,这等做法置国法于何地?此乃不法!”

吕本的话引得一众文官频频点头。

“陛下!”

吕本再次躬身,

“皇长孙殿下年幼,或许可以解释为救母心切,情有可原。

但是,若是不稍加训诫,恐怕日后会恃宠而骄,这对大明没有好处,对皇长孙殿下也没有好处。

臣斗胆,请陛下念及皇长孙年幼初归,暂不重罚,但需严加管教,以正视听!”

吕本的话音刚落,只见吕氏直接站了出来附和道:

“陛下,臣妾父亲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皇长孙殿下平安归来,实在是大喜事。

但是他说的话和做出来的事情,确实有不少让人起疑的地方。

第一,殿下说自己跟着张真人学本事,可张真人是世外修道之人,这几年压根没任何消息。这里面的真假,根本无法查证。

第二,殿下说的“相思断”这种毒药,还有药材相克的道理,听着好像有理,但是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没发现,殿下才六岁,就算有高人教,医术真能比太医院的太医还厉害?

第三,李忠已经被打死了,死无对证,下毒的线索也断了。

到底是不是真有下毒这回事,还是说......其实藏着别的猫腻?

要是只凭殿下一面之词就定案,大家肯定不服,还容易传出闲话。

这对太子妃的名声,对东宫的安稳,都没好处啊!”

吕氏见李忠已经死了,自己的父亲也站出来了,立马又嘚瑟了起来。

他们父女二人一带头,身后立刻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吕大人,吕娘娘所言极是。”

“陛下,礼不可废,法不可违啊!”

“皇长孙殿下行为确有不妥之处,当受训诫!”

朱雄英站在那里,面对一众朝廷重臣的指责,脸上没有任何的惧色。

就在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身后响起了一声怒吼。

“放你娘的屁!”

只见原本因为朱元璋和马皇后在场而强压怒气的常茂,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跳了出来,指着吕本的鼻子就开骂了。

“吕本!老匹夫!你女儿干的好事别以为没人知道。

现在看我大外甥救活了他娘亲,坏了你们的好事,你就跳出来满嘴喷粪,在这里攀咬我大外甥?

什么他娘的不孝不敬不法?

我大外甥千里奔袭回来救母,这是天大的孝心!

开棺怎么了?不开棺太子妃就真让你们给害死了!

杀个阉奴怎么了?这种谋害主子的狗东西,老子不仅想杀,还想把他碎尸万段。”

常升也紧随其后,怒目圆睁的看着吕本厉喝道:

“吕大人!你口口声声礼法规矩,难道眼睁睁看着太子妃冤死,就是合理合法了?

皇长孙才多大?你们这群读圣贤书的老爷就这么容不下一个孩子?

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

这时,另外一道更加桀骜不驯的身影也走了出来,大声说道:

“说的好!常家小子说的对!”

站出来的人正是蓝玉。

他本来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的状态之下,在听到吕本和吕氏的指责后直接就怒了。

蓝玉可不管什么朝堂礼仪,他直接走到朱雄英的身边,看着一众文官冷声说道:

“老子刚从宫里出来,就听见一群聒噪的乌鸦在这里叫唤!

指责我外甥孙?谁给你们的狗胆?”

他随即狠狠的瞪向了吕本,

“吕本,你教的好女儿!

老子今天把话放这儿。

今天谁再敢说我外甥孙一句不是,就是跟我蓝玉过不去,跟咱们淮西勋贵过不去!

老子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老子的刀硬。”

蓝玉的威胁***裸毫不掩饰,他身后的众多武将勋贵虽然没直接出声,但那喷火的眼神和蠢蠢欲动的姿态,已经充分表明了立场。

吕本被常茂,蓝玉等人指着鼻子骂,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铁青的说道:

“你......你们粗鄙!野蛮!

陛下面前,岂容你们如此放肆?朝廷自有法度......”

“法度你娘!”

常茂本就性烈如火,这下看见这群文官竟然敢联手欺负自己好不容易回来的大外甥,彻底爆发了。

“老子先宰了你这个老匹夫,再去跟你那毒妇女儿算账!”

咆哮声中,常茂猛地拔出腰间御赐的佩刀。

“大哥不可!”

常升大惊失色,急忙想要阻拦。

“开平王住手!”

文官那边一片惊呼,但是人却都纷纷后退。

吕本被吓得蜷缩在那里,不敢再吭声了。

吕氏则是花容失色的躲藏在父亲的背后,也不敢露头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常茂竟然敢在御前,在太子妃葬礼上拔刀砍当朝太子少师。

“够了!!”

朱元璋脸色阴沉的站起身,瞪着常茂怒喝道,

“常茂!把刀给咱收起来!

再敢放肆,朕现在就夺了你的爵,把你扔进诏狱!”

常茂被朱元璋这一吼,才不情不愿的将刀收了回去,退到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朱元璋随后看向了吕本和吕氏等人:

“还有你们!

太子妃刚醒,雄英刚回来,你们就在这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什么事不能日后再说?非要在这时候给咱添堵?”

他的目光看向谁,谁就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朱元璋直接下结论了,

“太子妃需静养,都给咱散了。

谁再敢多言一句,以扰乱宫廷论处!”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朱元璋积威之下,无人再敢出声。

文武百官纷纷躬身低头,快步的离开了宫里。

吕氏则是搀扶着父亲吕本,转头目光阴冷的看了朱雄英一眼,这才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

朱元璋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们。

当他的目光看向朱雄英的时候,瞬间柔和了许多。

“大孙。”

朱元璋招了招手,

“跟咱去乾清宫,咱有话问你。”

说完,朱元璋率先起身,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朝着乾清宫走去。

马皇后这时走到有些担忧的朱雄英的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柔声说道:

“英儿,跟你皇爷爷去吧,好好说说话。

这里有奶奶在。”

朱雄英点了点头,对着常茂,常升和蓝玉点了点头,这才追着朱元璋而去。

乾清宫。

朱元璋拉着朱雄英坐到了龙椅上,笑着问道:

“大孙,你这几年在武当山是怎么过的?

张真人待你如何?”

朱雄英直接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两年前孙儿坠入悬崖并非意外,而是中了暗算。

幸亏师父云游路过,看出孙儿尚有一线生机,便带回武当救治。

师父为人亲和,不仅治好了孙儿,更传授文武之道......”

朱雄英讲述了自己在武当学艺的经历,偶尔还穿插一些张三丰的趣事和教诲。

朱元璋听得津津有味的,不时还抚掌大笑。

“好个张老道!

怪不得能活这么久,是个妙人!

改日咱得请他来宫中坐坐!”

说到兴起的时候,朱元璋忽然问道:

“你在外这两年,可见过民间疾苦?

觉得咱这大明江山治理得如何?”

这个问题极为敏感,殿内气氛顿时一凝。

侍立在侧的毛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朱雄英却从容的回答道:

“孙儿随师父云游的时候,的确曾见过民间百态。

皇爷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皆是皇爷爷之功。

如今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更是圣明之举。”

听到自己大孙的夸奖,朱元璋面露得意之色,但是还是追问道:

“那你可看出有什么不足之处?”

朱雄英沉吟片刻之后说道:

“孙儿见识浅薄,不敢妄议朝政。

只是行走民间时,发现两件事或许值得留意。”

“哦?说说看。”

朱元璋来了兴趣。

“其一,地方胥吏有时欺上瞒下,朝廷明明减了赋税,到百姓那里却未必能完全落实。

其二,有些地方官为求政绩,虚报垦田数目,反而加重了百姓负担。”

朱元璋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手指敲着桌面恨声说道:

“咱最恨那些贪官污吏,看来咱杀的还不够多!”

他忽然看向了旁边的毛镶问道:

“毛镶,咱大孙说的这些,你们锦衣卫可曾察觉?”

毛镶急忙躬身回道:

“回陛下,的确有此类事情,臣已经命各地卫所加紧稽查。”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

“给咱严查!

有一个杀一个,有一窝端一窝!”

“是!”

毛镶的小心脏被吓的砰砰直跳。

朱元璋随即又看向了朱雄英,一脸赞赏的说道:

“好大孙,你比你爹强多了。

他整天就知道任政任政,就是不知道对贪官的仁慈就是对百姓的残忍!”

朱雄英谦虚的说道:

“父亲心系苍生,是孙儿莽撞了。”

“不必替他说话!”

朱元璋摆摆手,忽然从腰间解下一块金牌,塞到朱雄英手中,

“这个你拿着,以后随时可以进宫见咱,无需通传。”

那金牌入手沉甸,上刻“如朕亲临”四个大字。

朱雄英心中震动,连忙推辞道:

“皇爷爷,这太贵重了,孙儿不敢......”

“让你拿着就拿着!”

朱元璋虎目一瞪,

“咱的大孙,配得上这个!

以后有什么想法,直接来跟爷爷说!”

朱雄英不再推辞,这才收下了金牌。

“谢皇爷爷信任,孙儿定不负所托。”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毛骧说道:

“拨一队精干侍卫,专门护卫世孙安全。

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臣遵旨!”

毛骧躬身领命。

这时,殿外传来轻微响动。

毛骧出去查看片刻,回来禀报道:

“陛下,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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