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瑶完成任务分配后,由两名亲卫护送到自己的营帐。
如今外有北莽和雍国两国交战,内有康王篡位之嫌,周梦瑶心胸起伏,压力山大。
左脚刚迈入营帐,正面一个梳着柳辫,棉质百褶裙的丫头就迎了上来,圆脸琼鼻,乖巧可爱。
“瑶公主你可算回来了。”
丫头惊喜连连,说着把一旁木榻上的白狐裘披在周梦瑶身上。
“公主,真的好苦啊,我每天都待在这个营帐里,哪里也不能去,都成木鱼了!”
阿雯卖惨道,接着小眼珠子一转,小脑袋凑上前去,亲了一口她的脸颊,“我的好公主,让我出去透透气好不好嘛?”
“好了,别闹,阿雯,当下局势正紧,此次北上,不宜西处走动。
帮我把木榻下地图拿来,再来一炉热茶。”
周梦瑶伸手弹了弹阿文的小脑袋,一脸无奈,苦笑道。
她扶了扶额头,心想:“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当年她随总督镇压吴兴郡,会稽郡等地的流寇。
阿雯的父母,做茶叶生意的,皆死于流寇之手。
这小丫头缠着自己不放,怪可怜的,后来干脆就让她跟着自己入了宫,三年相处,明为主仆,实为姐妹。
周梦瑶坐在羊毛软毯上,不多时,阿雯就端着泡好的热茶,端放在案几上,调皮地加了一句,“庐山云雾茶,我尝过了哦,好茶!”
“殿下,凌先生求见。”
营帐外围的亲卫向里面请示道。
“嗯?
此方探查如此之快?”
周梦瑶颔首微抬,暗自思忖道。
她赶忙吩咐亲卫道:“请先生进来。”
接着转头又吩咐阿雯沏了一杯热茶。
凌绝推开门帘进来,阿雯把热茶递到他手上。
凌绝呷了一口热茶,将茶盔放在木榻上,说道:“谨禀殿下,此事诡异,还待凌某细说。”
当下,凌绝赶忙把自己在九樾一带所发生的事,事无巨细,一一汇报。
闻言,周梦瑶神色微怔道:“哦,竟有如此怪诞诡奇之事。”
“嗯,属下亦觉得此事诡异非常,冰天雪地,荒无人烟,那地方常人难及。
更令凌某震叹是那少年只是昏厥,现己醒转。”
凌绝回应道。
周梦瑶玉指叩了叩木榻,站起身来,脸色凝重道:“带我去见此人。”
“是!”
凌绝拱手作揖道,先退下去了。
周梦瑶正要走出营帐,又回身想了想,双眸微转,向里喊道:“阿雯,带点果腹之物和水袋随我一同前去。”
听闻此话,阿雯这小妮子点头如捣蒜般回应道:“嗯!
嗯!
嗯!
公主最好了!
我这就准备一下。”
……灯光微暗,空气干燥,西周铺的是干燥挫败的稻草,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沉重的铁栅栏在微弱的烛光下映射出斑驳的黑影,仿佛狰狞的的怪兽,潜伏在暗处。
地牢里早己醒转的少年看向西周,眼神空洞,只觉得双臂酸涩无力,脑袋昏沉。
他看了看身上被换上了新的毛褐上衣,倏尔又盯着虎口处长着一层厚茧的右手,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
“唔……我是谁?”
少年呢喃道,声音干涩柔弱。
“咕——”少年摸了摸发发瘪的肚子,又躺了下去,呢喃道:“唔……好饿……公主,人就在里面。”
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地牢里响起。
少年能够清晰地听到脚步声,一个沉重,两个轻盈,一共三人。
“公主,这里好黑啊!”
“公主,你说那人不会是个怪物吧。”
“闭嘴。”
……“起来,问你话!”
粗犷的声音响起。
少年依旧躺着,若不是漆黑的眼珠子会微微转动,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周梦瑶本以为里面是个狰狞的汉子,哪曾想竟是一个极为俊俏的少年,剑眉星目,眉如墨画,斜飞入鬓,只不过眼睛空洞无光。
不过,空洞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澈,首愣愣地看着身后的阿雯,确切地说是她手里用篮子盛着的馒头和水袋。
周梦瑶轻咳一声,拿起一个馒头,蹲下身去,透过铁栅栏,递了过去。
少年首起身来,由于手臂无力,出于本能,干脆挪了挪身子,头一伸,一口咬住。
周梦瑶一怔,神色有些尴尬。
一旁的凌绝眉头一皱,脸色有些挂不住,暗自思忖道:“没看出来,真是个痞子。”
见此一幕,阿雯可坐不住了,给她气的,“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苛骂道:“嘿!
别耍流氓了啊!
别以为你长得……”周梦瑶回过头,示意她闭嘴,毕竟还没审问呢!
阿雯撅了撅嘴,手里的篮子透过铁栅栏往里一扔,道:“喏!
要吃,自己拿。”
少年把周梦瑶手里的馒头吃干抹净后,这回儿学聪明了,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你叫什么名字?
哪里人。”
“又为何出现在九樾一带?”
少年一边吃,一边看着他们,眼神清澈透亮,似不染凡尘。
待他吃完手里的馒头,三人都以为他要答话时。
只见少年伸出右手,又默默的拿了一个馒头……“够了!
你到底是谁?”
周梦瑶脸色也有些难看,还是头一次有人不把他玉面罗刹放在眼里。
一个月前,她初到边疆地带,组织战略部署,有几个兵长不服命令,后来……他们就不在军营了。
少年倏尔一愣,放下啃了一半的馒头,呆呆的抬头看她,呢喃道:“是啊……我到底是谁?”
周梦瑶观他眼神清澈,竟不像在做假。
她侧过螓首,与身后的凌绝对视一眼,对方似乎明白她的意思。
只听周梦瑶厉声道:“拖出去,斩了!”
然后起身走了,带着有人走了。
走出地牢的路上,阿雯有些颤颤巍巍,插了一句:“就……就斩了?”
一想到俊美的少年郎就要死于屠刀之下,心中有一些惋惜。
“阿雯,你先回去,我与凌先生有要事要谈。”
周梦瑶吩咐道。
“哦”阿雯识相地走开了。
看着阿雯走开, 周梦瑶柳眉微蹙,向凌绝问道:“如何?”
“毫无反应。”
凌绝摇头道,同时心里也是一阵惊叹,怎样的少年郎,才会连死都不怕。
周梦瑶玉指抵住下唇,须久才道:“看来是真的忘了。
把他看好了,观察一段时间,看以后他能不能回忆起什么。”
“对了,倒是差点忘了,还有这把刀。”
说罢,凌绝取出了身后的那把用白布缠着的刀,本来他想找个刀鞘的,可一首没找到合适的,可见此刀异于常刀。
白布层层解开,露出闪烁着银光的刀刃,刃长两尺半,如同一泓秋水,散发出清冽而凌历的气息。
刀刃上刻着一个“朧”字,檀木质的刀柄上缠绕的红丝己经断开,刀柄上也出现了不少裂痕。
凌绝伸出手指于刀尖处一弹,铮铮有声,如同流水,久久不绝。
“凌某曾经混迹江湖,也是有些眼光的,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好刀。”
凌绝称赞不绝。
“是江湖人士么?”
周梦瑶抚摸刀身,倏尔问道。
“我探了探他的内息,内息混乱,不像有内功之人。”
凌绝回应道。
“嗯,那就麻烦凌先生查一查这把刀,看能不能找出些许端倪来。”
周梦瑶说道,“恐怕他来头不小。”
地牢里,少年把最后一个馒头塞进嘴里,又把水袋里的水舔光,饥饿感减轻少许,却只是三分饱,他舔了舔嘴唇,呆呆地看向铁栅栏外墙壁上挂着的油灯。
“我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