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序知道，堡垒之内的世界，不过是另一种形态的锈蚀——人心的锈蚀。
他刚完成一次“沉默回收”任务，从一队被“疯狗”佣兵团伏击的商队残骸里，回收尚未被完全锈蚀的物资。
他的手套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锈，那不是人类的血，是金属、泥土与生命混合后，被锈菌催化出的怪异残留。
“林工，收获如何？”
物资分配处的老徐头隔着防弹玻璃，声音模糊。
林序将背后半满的背包塞进传递口，声音平静无波：“标准配给三十份，完好的净水过滤器两个，抗生素……三支。”
他隐瞒了第西支抗生素。
在废土，额外的资源就是额外的生机，或者，是催命的符咒。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最优生存策略。
老徐头记录着，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清道夫’的雷刃在找你，脸色不太好看。”
林序的心微微一沉。
雷刃找他，从来不会有好事。
他在堡垒边缘，那个用废弃集装箱改造的“诊所”里找到了雷刃。
所谓的诊所，不过是林序利用旧世界知识，勉强维持的一个能处理伤口和常见辐射病的地方。
雷刃就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所有光线。
他没穿防护服，只套着一件磨损严重的皮质外套，左臂那闪烁着暗哑金属光泽、结构却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的义肢，在昏暗光线下格外醒目。
“跟我出趟任务。”
雷刃开门见山，声音像是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去‘哭泣峡谷’。”
林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哭泣峡谷，旧时代的地铁枢纽，如今是锈菌的巢穴，高浓度“情绪污染区”。
据说进入那里的人，不会立刻死于锈蚀，而是会被放大内心的恐惧与悲伤，最终在癫狂中自我了断。
“理由？”
林序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找一个人，一个女孩。”
雷刃扔过来一个皱巴巴的影像记录仪。
画面模糊，隐约能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锈蚀丛林中穿行，周围的怪物竟对她视若无睹。
“她可能掌握着对抗锈蚀，或者……控制锈蚀的方法。”
“铁砧堡议会知道这事吗？”
“知道，但他们不愿意派精锐去送死。”
雷刃咧嘴，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所以，我们‘自愿’去。
你是堡垒里对锈菌和污染了解最深的人，而且你的‘免疫力’对我们活着回来很有用。”
这不是邀请，是命令。
林序看着雷刃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又看了看他那只仿佛有生命在流动的金属左臂，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需要准备……十分钟后，东侧小门。”
雷刃打断他，转身离去。
林序深吸一口气，开始迅速整理他的装备。
多功能匕首、自制解毒剂、记录锈菌生态的笔记……当他拿起那支私藏的抗生素时，动作顿了顿，然后将其小心地藏进内袋最深处。
就在他准备完毕，准备出门时，诊所那扇用破木板勉强修补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请……请问，能给我一点治疗发烧的药吗？”
林序望过去，看到一个浑身脏兮兮、头发枯黄的小女孩，抱着一只同样瘦弱的辐射猫，站在门口，大眼睛里充满了希冀和恐惧。
这一刻，即便是以绝对理性自居的林序，内心最坚硬的某个部分，也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如同锈蚀蔓延般的碎裂声。
他即将踏入的，不仅仅是吞噬生命的险地，更是一个可能彻底颠覆他所有认知的漩涡。
而那个漩涡的中心，就是影像中那个神秘的女孩——小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