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我的生日,村里的大人们都忙着浇地,焚烧着泥土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几乎没人顾得上我。
家里只留给我一碗野鸡的血,说是让我自己饿着喝。
别看我年幼,三岁的小脑袋瓜子比同龄的孩子更灵巧,也更懂事。
那会儿,我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玩,孤单得像只被遗忘的小猫,炙热的阳光灼烤着我的皮肤,空气干得像实质,仿佛天地都在对我厌弃。
这些年来,我一首孤身一人,没有小伙伴愿意陪我玩。
家里的大人说我天生怪胎,村里的人也都知道我只喝血,从不吃饭。
每天晚上,狐狸和黄皮子会偷偷跑到我家门前,送些碎裂的骨头或奇怪的药草,像是怕我变成什么邪祟。
而村民们,总是避我如蛇蝎,不愿与我接近,仿佛我身上带着黑暗的影子。
生日那天,和往常一样,我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玩。
正当我蹲在角落,用脚浇蚂蚁窝,手指踩在软泥上,听着蚂蚁们的琐碎搬迁声,忽然从院子外传来阵阵孩童的嬉闹声。
那一刻,我的耳朵像被猛然扎了一刀,心里仿佛升起一种渴望——渴望有人陪伴,有人笑我。
三年来,我几乎没离开过这个院子,村里的人都嫌弃我,看到我就像看见了瘟疫。
但那一阵阵清脆的笑声,却像春风吹拂着***涸的心田。
我的眼睛不由得昂起,从院门缝隙偷偷往外望去。
前面是一个被晒得泛白的小沙丘,是邻居打算盖屋子时堆积的余沙。
几只小孩在那儿用手挖沙、堆城堡,笑声朗朗,欢乐得让我心潮澎湃。
我还只是个孩子,天真得没有多想,便冲了出去。
一股冲动让我不由自主地跑向那片沙丘,想融入他们的世界。
可是,迎接我的,却是几颗恐惧的双眼。
一个年长几岁的男孩,指着我,满脸惊恐,仿佛我嘴里长出了蛇:“看!
那个血怪来了,别跟他玩!
他喝血的!
千万别搭理他!”
话音刚落,其他的玩沙孩子们像受到惊吓的鸟儿一样,西散奔逃,躲进了远远的角落。
只剩我孤零零站在原地,心里的火瞬间被点燃,又苦又涩:他们怕我,可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站在沙丘边,拾起那些被遗忘的玩沙工具——一把铁锹和一些塑料桶,硬着头皮开始堆起城堡。
砂子细腻又粘稠,在我的小手中变得温柔而坚韧。
突然,从沙丘的另一侧,传来一种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嘿,小朋友,要不要我们一起玩沙呀?”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脸上挂着两个大鼻涕,身穿一件异常洁净、仿佛用新缎线缝制的小袄。
他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让我的心微微一震。
我的嘴角不由得上扬,答应道:“当然了,一起堆个大城堡。”
在这个荒凉的世界里,能遇见一个愿意陪我玩的小伙伴,像是一场天赐的奇迹。
我们两个蹲在沙丘上,***撅着,小手翻飞,玩得不亦乐乎。
天快黑了,小胖子忽然掏出一块糖递给我:“甜——”他满眼期待。
那一瞬间,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意——除了血,我从未尝过其他东西,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糖放进嘴里。
那是一种淡淡的甘甜,仿佛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慰藉。
我觉得,他对我很好,我也要让他知道我的善意。
所以,我跑回家,把己变成血红的碗端出来,示范着让他喝。
那血像是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濡湿了我的嘴唇。
小胖子喝了一口,咯咯笑着:“好吃……”,我也忍不住笑了。
可是,就在那一刻,他的脸突然变得狼狈,一碗血滑落,洒在他那白皙的小脸上,又滚落到衣服上。
那是我最宝贵的血!
看到它满地流淌,我的心像被针刺一般疼痛。
哪里想到,一碗血竟然会变成这样令人心碎的景象。
正当我呆呆望着满地的血,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声怒吼,像是被撕裂的夜空:“你这个怪胎!
你竟敢害我儿子!”
一位满脸皱纹的婆婆,气势汹汹、怒不可遏,冲到我面前,手里的布条像利刃般挥舞,将我狠狠扯起,狠狠摔在地上。
那一瞬,我疼得大声哭嚎,蜷缩着身子,用尽全部力气哀求着。
我的视线模糊间,只感觉那双绿色的眼睛狠狠盯着我,像是深藏在黑暗里的魔鬼,也在盯着那位婆婆。
婆婆抱起小胖子,满脸焦急地查看,发现他只沾了点血,没受伤,但那种杀气依然无比凶猛。
她踢了我几脚:“你这个天杀的小畜生!
居然喂我孙子喝血!
我非打死你不可!”
那一脚,将我踢得远远的,身子重重撞在坚硬的石板上,疼得我几乎要昏迷。
幸运的是,爷爷赶忙扛着锄头冲了过来。
只见他第一眼认出了我,立刻冲过来,将那婆婆推开,怒吼:“你这个死三媳妇,快滚开!
我孙子受了什么委屈,你干嘛打他?”
婆婆叉着腰,气得脸色铁青:“你倒是护孙子,但你也得知道——这个怪胎喂我孙子喝血,要是真的出什么事,你们吴家都得陪葬!”
爷爷一把抱起我,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破碎的模样,心疼得像要碎了一地。
而那满身血迹的小胖子,也吓得不敢动弹。
爷爷的脸色变得异常沉重,他脸上的皱纹像是被风吹皱的旧布,满是愧疚,他嘴角微微抽动,不得不不断道歉。
他抱着我,带我回了家。
那满地的血迹像是一场阴影,笼罩在我们身边。
而那个婆婆,依然站在门外,破口大骂,邻居们也纷纷围了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血腥的味道,在那一瞬间,我隐约看到那些绿油油的眼睛,藏在草丛中,静静地盯着我,也在盯着那位咆哮的老妇。
“劫儿,你不是在家里乖乖待着的吗?
怎么跑出来了?”
爷爷把我放在小凳上,叹了口气。
我叫吴劫,爷爷说我命中带劫,十八难,所以起了个这个名字。
这天的我,只觉得那份献上的血,也许是一种善意的请求,一种孤独的呼唤。
等到爸妈回来,听闻这一幕,狠狠地责备了我一顿,叮嘱我不要轻易离开家门。
家人以为事情就此平息,但实际上,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清晨,后山上有人发现了那位婆婆惨不忍睹的尸体:遍体鳞伤,满身咬痕,像被野兽啃咬过一样。
那一只脚,肆意散落在山脚,除了骨头,几乎没有剩下的肉。
而那只脚,正是那天踢我的那只。
那场荒诞的遭遇,好似天意暗示着我命中注定的不同。
阴云压顶,天色昏暗,仿佛一种不祥的预兆在蔓延。
未来的秘密,像那迷雾一般,渐渐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