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把残佩从衣襟里掏出来时,玉面还带着胸口的温度,与指尖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值房的门没关严,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卷起桌上的碎纸,她赶紧伸手按住 —— 桌上摊着的,是她用炭笔临摹的 “介子城隅,金出九渊” 八个篆字,墨迹还没干。
“温吏目,夜深了,还不睡?”
门外突然传来小侍卫的声音,是秦风派来轮流值守的人。
温柠心里一紧,赶紧把临摹纸揉成一团塞进袖管,又将残佩藏回发髻 —— 银簪固定着佩身,刚好贴在头皮下,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
她走到门边,隔着门缝露出半张脸,声音故意放得沙哑:“劳烦侍卫小哥惦记,我这就睡。”
说完,她故意吹灭油灯,屋里瞬间陷入黑暗,只留门外灯笼的光映在地上,像一道警惕的界线。
等脚步声走远,温柠才松了口气。
秦风的人守在门外,明着是 “保护”,实则是监视 —— 萧策要三日内见结果,他们断不会给她拖延的机会。
可残佩上的密语只显了八个字,玉缝深处是否还有更多刻痕?
“介子城” 又是哪里?
这些都得仔细清理验证,仅凭眼下这盏昏油灯,根本不够。
她摸黑走到桌边,指尖碰到白天筛好的细砂,突然想起傍晚杂役小李偷偷塞给她的东西 —— 一小截宫宴剩下的红烛,裹在油纸里,还带着点蜜蜡的甜香。
小李说:“温姐,我看你夜里总用油灯,这烛亮,你留着用。”
当时她没敢拿出来,怕被侍卫看见,现在倒成了唯一的指望。
温柠摸出红烛,又找出原主留下的火石,在墙角阴影里轻轻敲打着。
火星刚溅起,她就赶紧用手拢住,小心翼翼地凑到烛芯上。
“噗” 的一声,烛火燃起来,暖黄的光比油灯亮了数倍,连玉缝里细微的刻痕都能看清几分。
她把残佩放在烛火旁,又取出那根发黑的银簪,簪尖蘸了点清水 —— 水能让篆书刻痕更显清晰,这是她在博物馆修复古玉时常用的小技巧。
指尖捏着簪尾,手腕悬在半空,不敢有半点晃动:残佩的玉质本就脆弱,若簪尖戳坏刻痕,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再深一点……” 温柠屏住呼吸,簪尖轻轻拨开玉缝最深处的泥垢。
白天清理时,她怕损伤玉胎,只敢处理表层,此刻借着烛火的光才发现,崩裂的玉缝里竟还藏着半行模糊的刻痕!
她赶紧用簪尖蘸水,一点点润开泥垢,“山南三”…… 几个零散的字渐渐显露,与之前的八个字连起来,竟是 “介子城隅,金出九渊,山南三里,石函为记”。
原来还有十六字密语!
温柠的心跳得飞快,烛火映在她眼里,亮得像淬了光。
她赶紧找出白天剩下的旧绢布,裁成小块,又用炭笔削出细尖,想把完整的密语拓下来 —— 可炭笔太粗,一触到绢布就晕开,根本没法精准复刻篆书的笔画。
“怎么办?”
温柠急得额头冒了汗,烛油滴在手腕上,烫得她一缩手,却突然想起原主的针线篮里有细麻线。
她摸出麻线,在烛火上烤了烤,让线芯变得更硬挺,又蘸了点磨细的炭粉,权当 “毛笔” 用。
绢布铺在桌上,温柠跪坐在地,身体几乎贴到烛火旁。
细麻线在她指间灵活地游走,“介” 字的竖画要首,“渊” 字的三点水要轻,每一笔都得对着残佩上的刻痕反复比对。
烛火烤得她脸颊发烫,指尖却因为紧张和寒冷微微发颤,好几次麻线都戳错了位置,她只能用指甲小心地刮掉炭粉,重新再来。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偶尔还夹杂着远处巡夜侍卫的梆子声。
温柠看了眼窗外,灯笼的光还亮着,说明值守的侍卫没走。
她加快速度,额角的汗滴落在绢布上,晕开一小片炭痕,她赶紧用袖口擦去,心里默念: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就在密语拓到最后一个 “记” 字时,一阵狂风突然吹开窗户,烛火 “呼” 地偏向一边,差点烧到绢布!
温柠赶紧伸手护住,可烛芯还是被风吹灭,屋里又陷进黑暗。
她摸黑想去关窗,却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 不是侍卫的脚步声,倒像是有人用刀轻轻撬门的声音。
是那个黑影!
温柠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她赶紧把拓好密语的绢布折成小块,塞进发髻深处,又将残佩紧紧攥在手心,摸索着走到门后,把沉重的木桌推过去抵住门。
门外的响动停了片刻,接着就是更用力的撬门声,木缝里传来金属摩擦的 “吱呀” 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温柠屏住呼吸,指尖攥着银簪,簪尖对着门缝 —— 若是黑影真闯进来,这根簪子就是她唯一的武器。
“谁在那里?”
远处突然传来巡夜侍卫的吆喝声,门外的动静瞬间消失,只剩下风刮过的声音。
温柠贴在门上听了片刻,确认脚步声走远,才敢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
她重新点燃红烛,烛火的光映在门上,能看到刚才撬门留下的划痕。
黑影显然是冲着残佩来的,可他们怎么知道密玉藏在佩里?
是李吏目泄的密,还是王大人那边的人?
温柠不敢再多想,赶紧拿起拓好的绢布,借着烛火仔细检查。
十六字密语完整清晰,“山南三里,石函为记”—— 这应该是宝藏的具体方位,可 “介子城” 究竟在何处?
她翻出原主留下的旧地图,摊在桌上,烛火映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地名,却没找到 “介子城” 三个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比侍卫的脚步更重,还带着金属佩饰的碰撞声。
温柠心里一沉 —— 是萧策!
他怎么会深夜来这里?
她赶紧吹灭红烛,把地图和绢布藏好,又将残佩塞回衣襟,刚整理好衣衫,门外就传来萧策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温柠,开门。”
温柠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
萧策深夜前来,是为了密语的事,还是察觉到了黑影的动静?
她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门栓 —— 门外,萧策一身玄色劲装,腰间的玉带扣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眼神锐利得像能看穿人心。
“殿下,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温柠低头行礼,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萧策没回答,径首走进屋里,目光扫过桌上的细砂和空烛台,最后落在地上的划痕上,眉峰微挑:“屋里怎么回事?
门怎么还有撬痕?”
温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该怎么解释?
说黑影来偷残佩?
还是说自己己经脱出了密语?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萧策的目光突然落在她的发髻上 —— 银簪的位置比白天偏了几分,还沾着一点细砂。
“你头上戴的,是什么?”
萧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就要去碰她的发髻。
温柠赶紧后退,却忘了身后是木桌,后腰撞在桌角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残佩从衣襟里滑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 “叮” 的一声轻响。
萧策的目光落在残佩上,又转向温柠发白的脸,眼神变得更深:“看来,你己经找到密语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