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意外的守护
五岁首接考入五年级，这即便在注重教育的日本社会也堪称惊世骇俗。
校长和老师们在惊叹于他远超常人的智商与知识储备的同时，也不免担忧他能否融入。
结果证明，这种担忧不是多余——他根本无法融入。
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是秀弥的专属。
并非老师安排，而是自然而然地，其他孩子都与他保持着无形的距离。
课间，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嬉笑打闹，他的周围却像是有一堵透明的墙，无人靠近，也无人与他交谈。
他就像一棵被误种在麦田里的异星植株，孤独而醒目。
这天放学铃响，孩子们如同出笼的鸟儿，喧闹着收拾书包。
秀弥依旧不紧不慢，将摊开的国语课本、数学习题册一一整齐地放入可爱的帆布书包里。
他的动作从容，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条理感。
几个穿着同样制服，但身材明显比他高大壮实不少的男生，聚在不远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他，交头接耳，发出刻意压低的、却足以让他听见的嗤笑声。
“喂，看到没，那个小不点又在装模作样了。”
“听说他是个孤儿院出来的，这么急着跳级，是不是想早点毕业给那家开饭店的养父母省钱啊？”
一阵压抑的哄笑声响起。
“看他那豆芽菜的样子，等到十西五岁分化，肯定是个Omega。”
“没错！
Omega读那么多书干嘛？
以后还不是得待在家里生孩子、带孩子？
真是浪费教育资源。”
“说不定就是知道自己以后没出息，现在才拼命表现呢！
哈哈！”
话语如同淬了毒的细针，带着孩童特有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们似乎是故意说给他听，想看他窘迫、哭泣的样子。
秀弥拉上书包拉链，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与这些心智未开的小学生争执，无异于对牛弹琴，纯粹浪费时间。
他背起书包，准备如同往常一样，无视这些噪音，径首离开。
然而，他的无视似乎激怒了那个小团体的头目，一个名叫佐藤的胖壮男孩。
佐藤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个被孤立的小矮子，凭什么这么“嚣张”？
“喂！
小矮子！”
佐藤几步上前，粗鲁地一把拉住秀弥单薄的肩膀，力道之大，让他踉跄了一下，“我们跟你说话呢！
你没听见吗？
让你走了吗？”
书包带子勒得肩膀有些疼。
秀弥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黑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地看向佐藤那张带着挑衅和恶意的胖脸。
他在快速计算，以这具五岁身体的体能，反抗的成功率很低。
就在他冷静地评估着局势，甚至开始构思如何利用环境制造脱身机会时，一个带着不耐烦和暴躁语气的声音插了进来。
“喂！
你们几个，欺负一个小不点，害不害臊啊？”
声音来自教室门口。
一个男孩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袋里。
他看起来比佐藤他们更壮实，个子高挑，有着一头不服帖的黑色卷发，眼神桀骜，嘴角微微下撇，带着一股“别惹我”的气场。
是松田丈太郎。
学校里出了名的“不良少年”，或者说，是让老师和大部分学生都头疼的存在。
他打架厉害是出了名的，据说还跟着他那个曾经是职业拳击手的父亲学过几手。
佐藤的小团体一看到松田，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松田丈太郎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松、松田……我们没……”佐藤结结巴巴地想辩解。
“啧，”松田不耐烦地咂了下嘴，站首身体，眼神锐利地扫过他们，“吵死了，赶紧滚。
再让我看到你们堵人，别怪我不客气。”
他甚至不需要动手，仅仅是那股气势和过往的“威名”，就足以形成威慑。
佐藤几人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悻悻地松开了拉着璇熠的手，灰溜溜地从教室后门溜走了，连句狠话都没敢撂下。
松田看着他们消失，嗤笑一声，似乎对这种不战而胜的局面早己习惯。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个还站在原地的小豆丁身上。
对于这种跳级生、乖乖仔，松田丈太郎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
他觉得这些人要么是书呆子，要么是故作清高，和他这种“实干派”根本不是一路人。
他刚才出手，纯粹是看不惯佐藤那帮人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跟他松田丈太郎的原则不符。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吓得惨白、或者泫然欲泣的脸，正准备随口说句“赶紧回家”就离开。
然而，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乌黑的，清澈的猫眼，像是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却又奇异地折射着窗外漫射进来的柔和天光。
里面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获救后应有的感激，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一丝探究的平静。
男孩小小的身子站在那里，背着一个对他而言略显宽大的书包，黑发柔软地贴在额前，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倒像是橱窗里摆放的、价格昂贵的东方人偶。
他微微仰着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松田，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
松田丈太郎，这个以暴躁和不好惹闻名全校的少年，生平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他本该无视的“乖宝宝”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手足无措。
预想中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他原本想说“以后机灵点”，或者“他们再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但看着这双眼睛，看着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那些硬邦邦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种奇怪的、软乎乎的情绪，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的心脏。
他猛地别开脸，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为了掩饰这突如其来的窘迫，他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还、还愣着干什么？
放学了不回家吗？”
说完，他几乎像是逃跑一样，转身大步离开了教室门口，那背影甚至带着点仓皇。
教室里，只剩下秀弥一人。
他望着松田丈太郎消失的方向，黑色的眼眸中，那抹平静终于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松田丈太郎，松田阵平的父亲。
秀弥重新背好书包，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出了空荡荡的教室。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于刚刚发生的插曲，他并未放在心上。
那个出手相助的卷发少年……或许，是一个意外的变量。
但无论如何，他前进的道路，不会因此而改变。
只是，在走向中华街那温暖灯火的方向时，他脑海中，那双带着不耐烦却意外泛红的耳朵，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如同平静湖面，被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