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域,流传着一册《天命书》。
书上没有文字,却记载着万千生灵的根骨、气运与终局。
南域渔村的人们敬畏它如同敬畏高悬的烈日,因为他们终其一生,都活在命书划定的方寸之间。
命书载,渔民之子,贫贱之命,无仙根。
黎川,便是这个渔村中的异类。
不是因为他命格尊贵,恰恰相反,他是命书上空白的一页。
他生来无命,天道不载,万灵不认。
“不祥之子。”
这是族人对他唯一的称谓。
他寡言,极少哭闹,一双瞳仁沉静得像两潭深井,平静得不似一个少年。
八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卷走了村里近半的渔船。
海面归于平静后,所有人都说,是“不祥之子”引来了海的怒火。
老族长站在海滩上,浑浊的目光穿过黎川平静的外表,首视他“无命”的本质,那是比任何灾祸都更令人恐惧的虚无。
“你走吧。
此地容不下你。”
黎川没有争辩,没有流泪,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紧紧握住了腰间那枚用船木刻成的粗糙木雕——那是他唯一见过一次面的母亲留下的。
他踏着湿冷的沙滩,走向了渔村人谈之色变的尽头——葬神海。
葬神海,一听名字便知其意。
传说万古之前,有神明在此陨落,海中充斥着混乱的狂暴之灵和扭曲的怨念。
寻常修真者都不敢轻易靠近,凡人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黎川在海边搭建了一个简陋的窝棚,靠着打捞被海浪冲上来的腐木残骸为生。
他的生活极度单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像一颗石子,安静地落在了命运的河流之外。
转眼三年。
他十二岁,骨骼清瘦,皮肤被海风吹得粗粝。
这一日,葬神海的潮水异常高涨,退潮后,在潮水淹不到的礁石裂缝中,露出了一块泛着幽光的黑色骨头。
那骨头通体漆黑,非金非玉,形状怪异,隐约间像一块破碎的肋骨。
它没有丝毫灵气波动,却散发出一种让周遭海灵都为之退避的虚无感。
黎川好奇地伸出手,指尖刚一触碰到那块骨头,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意念瞬间冲入他的识海。
“吾…被抹杀于天道之外……”那声音古老、宏大,带着无尽的怨憎和疲惫。
黎川只感觉识海被这股意念瞬间挤满,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然而,就在这股意念尝试占据他的身体时,它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黎川是“无命之人”,他的识海空无一物,没有命格、没有气运,甚至没有天道烙印。
这反而成了最坚固的壁垒。
古老意志发现自己无法依附,只能暂时蛰伏在这块骨头内。
黎川大口喘息,将那块骨头紧紧握在手中。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仿佛与这块骨头连接到了一起。
一种陌生的、冰凉的力量,正从骨头中缓缓流入他体内。
这不是灵气。
灵气温和而生机勃勃。
这是冥息,带着死亡与虚无的冰冷气息。
凡灵境,是修真者吸纳灵气,在体内开辟灵海的第一步。
但黎川,体内没有灵海,他开辟的,是依靠冥骨强行转化灵气后形成的,一片死寂的**“伪灵海”**。
他用冥骨吸纳周围的稀薄灵气,将其转化为冥息,只为——活下去。
他知道,这不是修仙,这是一种逆行,一种与生机勃勃的天地之道格格不入的求存方式。
从此,在葬神海畔,多了一个偷偷修炼“冥息”的少年。
他避开了所有修真者的耳目,在无人的角落,吞噬着被天地排斥的冥息。
他踏上了逆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