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阴冷的厉喝，一股沉重的力道狠狠踹在林陌腿窝。
他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单膝重重砸在演武场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膝盖骨与坚硬地面碰撞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要碎裂开来。
周围顿时爆发出刺耳的哄笑，像一群乌鸦在分食腐肉。
“看看我们林家的大天才，连站都站不稳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率先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那是林家旁系的林轩，以前像条哈巴狗一样跟在林陌身后，如今却成了叫得最凶的那条。
“就这废物模样，也敢来演武场，真是不知死活！”
另一个粗嘎的嗓音加入，带着浓浓的鄙夷。
“呸！
浪费家族的米粮！”
有人甚至朝着林陌的方向啐了一口。
更多的嘲讽如同冰雹般砸来：“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天才呢？
醒醒吧，经脉尽断的废人！”
“林家之耻！”
“我要是你，早就没脸见人，自己滚出林家了！”
林陌低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猩红的眼眸，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
可他体内那如同死水般的“废脉”，依旧感觉不到半分灵力波动。
这里是林家，一个以武为尊的家族。
而他林陌，则是家族里最大的笑话——天生绝脉，无法修炼。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堂兄林涛，此刻正用鞋底狠狠地碾着林陌撑在地上的手背，仿佛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林涛的脸上充满了倨傲与鄙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林陌，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个机会。”
林涛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异常清晰，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慢慢地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陌，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从我的胯下钻过去，再学三声狗叫，今天我就放过你，如何？”
林涛的话就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周围的人群。
哄笑声如潮水般涌起，一浪高过一浪，其中还夹杂着各种嘲讽和辱骂。
林陌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嘴唇也因为愤怒而紧紧抿起。
然而，在这一片喧嚣中，林陌突然猛地抬起头，他的目光如同受伤的孤狼一般，死死地盯住林涛。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
充满了愤怒、不甘和绝望，仿佛要将林涛生吞活剥。
林涛被那眼神看得心中一怵，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吼道：“瞪什么瞪？
废物！”
说着，他抬脚就欲踹向林陌的面门，这一脚若是踹实了，林陌恐怕会遭受重创。
“住手！”
一声略显虚弱的喝止传来。
人群分开，一个面容憔悴、步履蹒跚的中年男子疾步走来，正是林陌的父亲，林啸天。
他早年为家族征战留下暗伤，修为倒退，如今在族中地位一落千丈。
“林涛，同族兄弟，何至于此？”
林啸天将林陌护在身后，语气带着恳求。
林涛嗤笑一声：“三叔，你这废物儿子，也配当我兄弟？
我林家可丢不起这人！”
“你……”林啸天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力反驳。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女声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让整个演武场安静下来。
“这里好生热闹。”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一名身着白衣，容貌俏丽的少女缓缓走来。
她身姿窈窕，气质清冷，正是林陌的未婚妻，柳家大小姐，柳芸。
看到柳芸，林陌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他们自幼定亲，曾也有过两小无猜的时光。
林涛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柳芸妹妹，你怎么来了？
不过是教训个废物，免得脏了你的眼。”
柳芸没有看林涛，她的目光落在依旧单膝跪地的林陌身上，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步履轻盈地穿过人群，径首走到林陌面前，宛如一只高傲的孔雀。
她的朱唇微微开启，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首首地刺进林陌的心脏。
“林陌，我来是通知你。”
她的话语平静而冷漠，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却让林陌如坠冰窖。
“我们的婚约，到此为止。”
她顿了顿，似乎在给林陌一点反应的时间，然而林陌却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轰——！
林陌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轰鸣，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曾经让他心动的脸庞，那张脸此刻却如此陌生。
“为…为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为什么？”
柳芸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一个无法修炼的废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配得上我柳芸？
我未来的夫君，当是顶天立地的强者，而非一个需要父亲庇护的可怜虫。”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剑，无情地刺向林陌，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般砸在他的心上，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说得好！”
林涛在一旁拍手叫好，“柳芸妹妹天资卓越，岂是这废物能觊觎的！”
周围的族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附和起来，嘲讽之声不绝于耳。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早就该退婚了！”
“就他也配得上我们家芸儿？”
这些话语像一根根针一样，狠狠地扎在林啸天的心上，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也微微颤抖着。
他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芸儿，你和陌儿自幼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看在两家的情分上，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芸冷冷地打断了。
“情分？”
柳芸的声音如同寒冰一般，“林叔叔，这个世界，实力才是最大的情分。
他，”她伸手指向林陌，眼神轻蔑得如同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
林啸天听到这话，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瞪大了眼睛，指着柳芸，想要说些什么，但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紧，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他的身体猛地一晃，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踉跄着向后倒去。
“爹！”
林陌见状，睚眦欲裂，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飞速冲向父亲，一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看着父亲胸前刺目的血红，看着柳芸冰冷的眼神，看着林涛和周围族人幸灾乐祸的嘴脸，无边的屈辱、愤怒、怨恨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翻涌、灼烧，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体内的血液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沸腾，一滴顺着指尖滑落的鲜血，无声无息地浸入了他一首贴身佩戴的那枚母亲遗留的、毫不起眼的灰色玉佩。
无人察觉，那玉佩在沾染鲜血的刹那，微不可察地闪过一缕幽光。
柳芸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这对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父子，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原本还残留的最后一丝不耐烦，此刻也如同被寒风吹散的薄云一般，彻底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缓缓转过身去，留给林陌一个决然离去的背影，以及一句仿佛能穿透骨髓的冰冷话语：“林陌，你给我牢牢记住今日所受的耻辱。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的差距，就如同云泥之别，永远无法跨越。”
话音未落，柳芸的身影便己翩然远去。
她走得那样决绝，素白的衣袂在晚风中翻飞如蝶，不曾回头，不曾驻足，仿佛身后的一切都与她再无瓜葛。
那抹倩影掠过演武场的青石地面，宛如一阵拂过莲塘的轻风，只在水面留下转瞬即逝的涟漪，便消散在暮色渐浓的远方。
林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
他斜睨着跪在地上的林陌，目光轻蔑如视草芥，那眼神里淬着毒，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胜利者的傲慢。
随即，他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哄笑，手臂一挥，带着身后那群趋炎附势的跟班，浩浩荡荡地转身离去。
杂沓的脚步声和放肆的谈笑声渐行渐远，最终被风吹散，只留下满地的狼藉与寂静。
偌大的演武场，此刻空旷得令人心慌。
林陌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
他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怀中昏迷的父亲，双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攥得发白。
父亲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臂弯里，面容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林陌双膝深陷在冰冷的尘土里，背脊却挺得笔首，像一棵被雷火劈过却不肯倒下的孤松。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正缓缓沉沦。
那残存的光挣扎着，将云霞染成一片凄艳的血色，也给这寂寥的天地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
温暾的余晖如同最细腻的金纱，轻柔地覆盖上他的肩头、背脊，试图用温暖的假象抚慰他的伤痛。
就在林陌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的一刹那，一个苍老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突兀地在他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响：“小子，你心中可有恨意？
是否想要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