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顾沉舟手机里的备注是“第36号债权人”。他破产那天,
把36个债主约到游轮上谈判。海浪最急时,他搂着新欢的腰说:“其实我只爱过许微微。
”而许微微,三年前死在他亲手设计的融资骗局里。甲板上所有人都在看戏,
包括那位来头不小的新欢。直到我摘掉假发,露出和许微微一模一样的脸。“巧了,
我也只爱过顾沉舟。”“爱到……想把他送进监狱吃牢饭。”海风是腥的,咸湿冰冷,
像某种黏腻的活物,钻进鼻腔,缠得人喘不过气。
“维多利亚号”这艘曾经象征着顾沉舟商业帝国巅峰的白色巨兽,
此刻正漂浮在漆黑的海面上,随着浪涌轻轻摇晃,像个醉汉。甲板上灯火通明,
却照不亮围拢在这儿的几十张脸孔上的阴霾。我是其中之一。第36号。
耳朵里塞着的微型耳麦传来极轻微的电流嘶声,稳定着我有些飘忽的心神。
我捏着高脚杯的细柄,指尖冰凉,香槟金色的液面随着船体的晃动,
在我眼前漾开细碎的波纹。周围是压低的、焦灼的交谈声,像一群被掐住了脖子的鹅。
他们在谈论钱,谈论血本无归,谈论顾沉舟名下那些早已被掏空、只剩华丽外壳的公司。
而我,只在想他手机通讯录里那个冰冷的备注——“第36号债权人”。多公事公办,
多符合他顾沉舟一贯的作风。高效,冷漠,带着点将一切都物化、数字化的残忍。视线尽头,
是他。顾沉舟。即使到了山穷水尽,被三十多个债主堵在这公海上,
他依旧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肩线笔挺,站在船舷边,背对着我们,
望着远处墨黑的海平面。仿佛他不是来乞求宽限,而是来欣赏夜景的。那身影挺拔,
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镇定。海风吹起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
侧脸线条在船舷灯下显得格外冷硬。。我轻轻晃着酒杯,香槟的气泡细密地升腾、破裂,
带起一丝甜腻的果香,混在咸腥的海风里,味道变得有些怪异。
就像这场所谓的“债务重组谈判”,表面光鲜,内里早已腐败变质。有人按捺不住,
声音拔高:“顾总!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您给句痛快话!大家的时间都宝贵!
”顾沉舟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双曾经被财经杂志盛赞为“能蛊惑人心”的桃花眼,此刻扫过全场,目光沉静,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可笑。他也会疲惫吗?他抬手,示意侍者给众人添酒。
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生无声地穿梭,带来一阵短暂的食物和酒水的混合气味。
没人有心思品尝。“各位,”顾沉舟开口,声音透过微型的扩音设备,
清晰地传到甲板每个角落,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稳住场面的磁性,
“感谢各位今晚还能给我顾某人这个面子,登上这艘船。目前的处境,我不讳言,很艰难。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焦虑、或麻木的脸。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擦过锁骨下方,那里,光滑的皮肤下,
埋着一道三年前留下的、几乎致命的疤痕。隔着衣料,
都能感觉到那微微凸起的、扭曲的触感。“集团现金流断裂,多个项目停滞,
资产冻结……这些都是事实。”他语气平静,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但请相信,我顾沉舟,
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今晚请各位来,就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共赢的方案。
”他说“共赢”的时候,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我垂下眼,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
里面倒映着甲板上扭曲的灯光,像极了我此刻混乱却又异常清醒的内心。共赢?三年前,
他也是用这样诚恳的语气,说服了我,许微微,和他共同创立“微光科技”时的唯一继承人,
将父亲留下的所有遗产,连同我自己的全部身家,投入了他描绘的那个美好蓝图里。他说,
那是我们共同的未来。结果呢?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场用我的钱,我的信任,
甚至我父亲的声誉,为他顾沉舟早期资本积累铺路的、彻头彻尾的献祭。
耳麦里传来极轻的敲击声,两短一长。是提醒。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翻涌的、带着铁锈味的恨意。鼻腔里仿佛又萦绕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冰冷的雨水混着汽油和血腥的味道。那场“意外”车祸,几乎将我烧成焦炭。我没死。
但从许微微死去的那天起,活下来的,就是一个带着明确目标的幽灵。我的目标,
从来不是要回那笔早已化为乌有的钱。我要的是顾沉舟身败名裂。要他尝遍失去一切的痛苦。
要他……为他对我,对许微微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沉重的代价。这艘船,就是我的舞台。
而这场债务谈判,是拉开序幕的钟声。顾沉舟还在说着什么债务转股权的方案,听起来美好,
实则空洞。债主们显然不买账,骚动声越来越大。就在这时,一道窈窕的身影,分开人群,
款款走向顾沉舟。是林雅。她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露背长裙,肌肤胜雪,
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颈间那串钻石项链,每一颗都大得晃眼,
据说是顾沉舟上个月在拍卖会上为她拍下的,价值连城。她走过去,极其自然地伸出手,
挽住了顾沉舟的手臂,姿态亲昵,带着宣示主权的意味。顾沉舟侧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这一幕,像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底。林雅的出现,
像在滚沸的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瞬间炸开。谁不知道,
顾沉舟就是在“微光科技”爆雷、许微微“意外”身亡后不久,
迅速搭上了这位背景深厚的林家千金,才得以喘息,甚至一度有翻盘的迹象。
虽然林家最终似乎没有全力救他,但此刻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讽刺。“顾总倒是好兴致,
破产在即,还有美人相伴。”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恶意。
林雅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将身体更紧地贴向顾沉舟,扬起下巴,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扫过说话的人,最终,落在我这个方向,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有探究,有轻蔑,
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我微微侧过身,避开了她的直视,假发厚重的刘海垂下,
遮住了我大半张脸。这顶栗色的长卷发,加上刻意修饰过的妆容和一副黑框眼镜,
让我看起来平凡、怯懦,和记忆中那个明媚张扬的许微微,判若两人。只有我自己知道,
假发下的头皮在发麻,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顾沉舟轻轻拍了拍林雅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他的动作很轻柔,却像一把钝刀,
在我心口反复切割。曾经,这样的安抚,这样的眼神,他只给过我。海浪似乎更急了,
船体摇晃的幅度加大。香槟塔最顶层的一个杯子终于不堪颠簸,摔落在甲板上,
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这声音像是一个信号。顾沉舟的目光越过躁动的人群,
再次看向漆黑的海面,又缓缓收回,最终,落在我脸上。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几乎停滞。
但他很快移开了目光,仿佛我只是人群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他清了清嗓子,
压下了现场的嘈杂。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话,一句让整个喧闹的甲板,瞬间陷入死寂的话。
“各位的债务,我顾沉舟认。但在此之前,有句话,憋在心里三年了。”他的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砸在人心上,“其实,兜兜转转,这辈子,
我只真正爱过一个人。”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要积蓄力量,或者,
只是为了享受这悬念带来的、掌控全场的感觉。林雅挽着他的手,猛地收紧,
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西装布料里。顾沉舟感受到了,却并没有看她,
只是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变得飘忽,甚至带上了一丝……深情?他轻轻地说,
声音被海风送进每个人的耳朵:“我只爱过许微微。”轰——!像是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他这句话,在海风中反复回荡,带着令人作呕的虚伪。
许微微。这个名字,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多么讽刺。三年前,他是怎么对外宣布的?
——“许小姐因与公司在经营理念上产生重大分歧,已主动撤资退出。
”然后是那场“意外”车祸,媒体轻描淡写,“前微光科技合伙人许微微女士不幸罹难”。
他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碾碎她的所有,现在,却在这艘载满债主的船上,
在这海浪最急的时刻,搂着新欢的腰,说她是他唯一爱过的人?甲板上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深情告白”震住了。随即,
是各种复杂的目光——惊愕、鄙夷、同情、看戏……齐刷刷地投向顾沉舟,
以及他身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林雅。林雅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被羞辱的愤怒和难堪。她死死盯着顾沉舟的侧脸,
像是要把他剥皮拆骨。而我。一直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嗡然断裂。又在一瞬间,
以一种超乎想象的冷静,重新接续。机会来了。他亲手,把刀子递到了我手里。在所有人,
包括顾沉舟自己,都还沉浸在这句“深情”宣言带来的荒谬戏剧性中时,我动了。
我轻轻放下了那只一直握在手里,冰得我指尖发麻的香槟杯。杯底与桌面接触,
发出“叩”的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异常清晰。然后,我抬起手,
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抓住了那顶厚重的、伪装了我整整三年的栗色假发,
猛地向下一扯!假发脱离头皮,带起一阵微凉的空气。原本被束缚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
黑得像最深的夜,海风立刻卷起几缕,拂过我的脸颊。我随手将假发扔在旁边的甲板上,
那团廉价的化学纤维,像一团肮脏的垃圾。接着,我摘下了那副遮住我大半神采的黑框眼镜。
整个世界,仿佛在我眼前清晰了起来。我抬起头,直面那道瞬间变得惊骇、难以置信,
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视线——来自顾沉舟。我看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看着他脸上那副完美的面具寸寸碎裂,看着他几乎是踉跄着,下意识地松开了搂着林雅的手。
甲板上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只剩下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船身,发出空洞而巨大的轰鸣。
我迎着顾沉舟见鬼一样的眼神,缓缓地,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和恨意的笑容。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风浪,传遍甲板每一个角落,
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巧了,顾沉舟。”“我也只爱过你。”我顿了顿,
欣赏着他脸上血色尽褪的惨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爱到……想把你送进监狱,
吃一辈子牢饭。”海风,好像在这一刻,停了。不,不是停了,是所有的声音,
都被吸进了甲板上这巨大、真空般的寂静里。几十号人,
刚才还因为金钱得失而躁动不安的灵魂,此刻全被钉在了原地,化作了姿态各异的雕像。
他们的眼睛,齐刷刷地,从我身上,扫到顾沉舟身上,再扫回来,
像是观看一场节奏失控的乒乓球赛,眼球转动间都带着惊骇的滞涩。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咚,咚,咚,像一面被疯狂捶打的战鼓,
震得我耳膜发疼。血液在四肢百骸里奔流,带着一种灼热的、近乎疼痛的快意。三年了。
整整一千多个日夜,我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假身份和伪装的皮囊下,舔舐伤口,磨砺爪牙,
等的就是这一刻——撕开伪装,将真相,将我积攒的所有恨意,狠狠砸回他脸上!
顾沉舟脸上的表情,堪称经典。那是一种极致的、缓慢崩坏的过程。先是瞳孔地震般的收缩,
里面倒映着我清晰的面容,充满了纯粹的、见鬼似的惊骇。然后,
那层精心维持的、属于成功商人的冷静外壳,哗啦一声,碎裂剥落,
露出底下仓皇的、不敢置信的内里。他的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
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像是被扼住脖子的漏气声。他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脚跟撞到身后的船舷栏杆,发出沉闷的“咚”一声。这声音,似乎惊醒了他身边的林雅。
这位一直以优雅、高贵面目示人的林家千金,此刻脸上的血色褪得比顾沉舟还干净,
煞白一片。她看看我,又猛地扭头看向失魂落魄的顾沉舟,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最初的震惊迅速被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狂怒所取代。她的身体开始细微地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羞辱和愤怒。她精心挑选的宝蓝色长裙,
此刻像是个拙劣的笑话,衬得她脸色愈发难看。
“你……你……”顾沉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明显的颤抖,“你是谁?
!”他还在做垂死挣扎。试图用这种荒谬的问题,来否定眼前铁一般的事实。我嗤笑一声,
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凝滞的空气里。“我是谁?”我向前走了一步,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带着节奏感的“哒、哒”声,每一步,
都像是踩在他的神经上。“顾总贵人多忘事?还是说,你手机里,
‘第36号债权人’的备注,只记号码,不记人脸?”我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
足以让他看清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看清我这双和他记忆中那个“已死”的许微微,
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除了里面盛满的,不再是当年的爱慕与信任,
而是冰冷的、淬了毒的恨意。“或者,我该提醒你一下,”我微微歪头,
学着他刚才那副故作深情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说,“你‘唯一爱过’的,
那个叫许微微的女人……长得什么样?”“许微微”三个字,像是一道咒语,
彻底击溃了顾沉舟最后的防线。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晃了一下,
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栏杆才能站稳。额头上瞬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在船舷灯的照射下,
反射着油腻的光。“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你死了……那场车祸……我明明……”“你明明什么?”我紧盯着他,
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划破夜空,“你明明亲眼确认过现场?
明明看到车子烧得只剩骨架?还是明明安排好了一切,确保我许微微绝无生还可能?!
”我的质问,像一连串重锤,砸得他哑口无言,只能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我。
甲板上的人群,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了。“许微微?!她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鬼……鬼啊?!”“不对!是没死!她根本没死!”“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
顾沉舟刚才还说只爱她……”“那他身边那位林小姐算怎么回事?!”“重点是,
她说要把顾沉舟送进监狱!牢饭!”议论声从一开始的低语,迅速变得嘈杂、喧哗,
像炸开了锅。无数道目光,探究的、惊疑的、幸灾乐祸的、带着吃瓜兴奋的,
在我们三人之间来回逡巡。原本是针对顾沉舟的债务逼宫,
瞬间变成了一场更加刺激、更加狗血的伦理加复仇大戏。不少人甚至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
想要记录下这惊天逆转的一幕。“不许拍!都不许拍!
” 顾沉舟带来的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反应过来,脸色惨白地试图阻止,
但他的声音立刻被淹没在更大的声浪里。混乱,正是我需要的。
林雅猛地甩开了顾沉舟的手臂,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她退后两步,
用一种极其陌生的、带着彻骨寒意和审视的目光,死死盯着顾沉舟。“顾沉舟,
”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许微微到底死了没有?!”顾沉舟张了张嘴,面对林雅的质问,面对全场怀疑的目光,
他一时语塞,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狼狈和慌乱。就在这时,
一阵突兀的、极具穿透力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了海风和人群的喧哗,传了过来!
“呜哇——呜哇——”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所有人都是一愣,
纷纷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漆黑的海面上,
两艘红蓝警灯疯狂闪烁的海警巡逻艇,正劈波斩浪,朝着“维多利亚号”疾驰而来!
探照灯的巨大光柱,如同利剑,刺破夜幕,精准地锁定了我们这艘白色游轮,
将整个甲板照得亮如白昼,每个人都无所遁形。甲板上的骚动,瞬间达到了顶点!“警察!
是海警!”“怎么回事?谁报的警?”“是因为债务纠纷吗?”“不对!
肯定是因为许微微刚才说的话!”顾沉舟的脸色,在探照灯惨白的光线下,
彻底变成了死灰色。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恍然大悟的绝望。
我站在一片混乱和刺目的光线中央,迎着海警艇上扫过来的强烈光柱,微微眯起了眼睛。
海风将我黑色的长发吹得狂舞,拂过脸颊,带着海水的微咸和一种……自由的气息。是啊,
我报的警。在顾沉舟深情款款地说出“只爱过许微微”的那一刻之前,
在我扯下假发、露出真容的那一刻之前,
那条早已编辑好的、附带着关键证据定位和信息的短信,就已经发送了出去。我等这个机会,
太久了。不仅仅是在等顾沉舟亲口承认他与“许微微”的关系,更是在等一个,
能将所有关注力都吸引到我们身上,让警方能够顺利登船,让他无法再耍任何花招的,
最佳时机。他给了我舞台,给了我灯光,甚至,亲自为我送上了最完美的开场白。现在,
轮到我来掌控这场戏的节奏了。我抬起头,看向面如死灰的顾沉舟,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清晰的弧度。猎杀时刻,刚刚开始。探照灯的光柱,
像上帝审视罪恶的眼睛,冰冷无情地笼罩着整个甲板。
刚才还充斥着金钱焦虑和狗血八卦的空气,瞬间被一种更尖锐、更官方的紧张感取代。
海警巡逻艇靠拢时带起的浪花,猛烈地拍打着“维多利亚号”的船身,发出“砰砰”的闷响,
船体摇晃得更加厉害,几个站不稳的债主甚至低呼着抓住了身边的固定物。“所有人!
待在原地!保持秩序!” 扩音器里传来海警威严的声音,透过海浪声,
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穿着制服的海警人员动作迅捷地登船,他们训练有素,迅速分散开,
控制住了甲板的主要通道和出入口。原本还有些骚动的人群,在这绝对的权力象征面前,
立刻噤若寒蝉,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海浪不知疲倦的喧嚣。顾沉舟站在光柱的中心,
那身价格不菲的西装此刻看起来像个小丑的戏服。
他的脸色已经从死灰变成了一种僵硬的惨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但他到底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最初的极度恐慌过后,
一种求生的本能让他强行镇定了下来。他甚至试图整理一下自己被林雅甩开时弄皱的袖口,
虽然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匕首,死死钉在我身上。
那里面不再有惊骇,只剩下赤裸裸的、想要将我撕碎的恨意。“警官!”顾沉舟抢先开口,
声音刻意提高了八度,试图夺回主动权,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商业精英的傲慢,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里正在进行合法的商业债务重组谈判!是谁报的警?有什么误会?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他那个刚才试图阻止拍摄的助理。助理会意,
立刻挤出一脸职业化的笑容,朝着领队的海警负责人迎了上去,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文件,
大概是试图解释或者说情。“合法的商业谈判?”我轻笑出声,
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甲板上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顾总,
你对着三十多个被你骗得血本无归的债主,搂着新欢,
缅怀你‘唯一爱过’的、并且疑似被你谋财害命的前任……这谈判方式,还真是别开生面。
”我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试图营造的“正常商业活动”假象。
领队的海警负责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
他根本没理会那个凑上来的助理,目光直接越过顾沉舟,落在我身上。“是你报的警?
”他问,语气平稳,不带任何情绪。“是我。”我迎着他的目光,坦然回答。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积压了三年的冤屈和愤怒,
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叫许微微。我实名举报顾沉舟,
涉嫌三年前针对我的故意杀人未遂,
以及数额特别巨大的金融诈骗、合同诈骗、非法侵占他人财产等多项罪名!”每一个字,
都清晰、坚定,砸在甲板上,也砸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顾沉舟厉声打断我,额头上青筋暴起,“警官,不要听信这个女人的疯话!
她根本就不是许微微!许微微三年前已经死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她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骗子,或者是整容成了微微的样子,来这里敲诈勒索!
”他转向在场的其他债主,试图煽动情绪:“各位!你们看看!这分明是有人看我现在落难,
故意设局陷害我!想搅黄我们的谈判!大家不要上当!”这一招很阴险。他试图将水搅浑,
把我的指控扭曲成商业竞争对手的阴谋,或者我个人对他的敲诈。毕竟,
“许微微已死”是官方记录在案的事实。而我这三年的“死亡”和彻底改头换面,
本身就充满了疑点。果然,一些债主看向我的眼神里,开始带上了一丝怀疑和审视。是啊,
一个“死人”突然复活,还带着如此严重的指控,听起来确实像天方夜谭。
林雅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猛地抬起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重新变得尖锐起来,
她指着我,对海警说:“警官!我可以作证!沉舟和许微微的事情我清楚!
许微微确实三年前就因车祸去世了!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她的话不可信!”她急于撇清,
急于维护顾沉舟,或者说,是维护她自己和林家的颜面。毕竟,
如果顾沉舟真的背上杀人未遂和巨额诈骗的罪名,她这个即将联姻的未婚妻,
以及她背后的家族,都将颜面扫地。领队的海警负责人眉头微蹙,显然,
眼前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复杂。他看了看情绪激动的顾沉舟和林雅,又看了看镇定自若的我,
沉声问道:“许微微女士,你说你三年前遭遇故意杀人未遂,并且指控顾沉舟先生多项罪名,
你有证据吗?”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证据。这是最关键的一环,
也是顾沉舟自信能扳回一城的最大依仗。他肯定认为,三年前那场“完美”的车祸,
早已毁灭了所有物理证据。而我一个“已死”之人,又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顾沉舟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带着挑衅和嘲弄的弧度。
他在等着看我黔驴技穷。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海风灌入肺部的冰凉。我知道,真正的战斗,
现在才开始。法律的程序,证据的链条,远比当众撕破脸的戏剧性要严谨和复杂得多。
“证据,我当然有。”我平静地说,从随身携带的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手拿包里,
取出一个比U盘略大一点的黑色金属物体。它表面光滑,在探照灯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这是什么?”海警负责人问。“这是一个经过特殊加密的移动存储设备。”我解释道,
声音清晰地传遍安静的甲板,“里面,存储着三年前,
顾沉舟是如何利用我们共同创立的‘微光科技’作为幌子,
进行非法融资、伪造财务报表、转移资产的详细记录,
包括部分经过他授意、被我无意中录下的谈话录音。”顾沉舟的脸色猛地一变。
我继续道:“关于三年前那场‘意外’车祸。当时我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刹车失灵。事后,
所有证据都指向意外。但是,我在车祸前,因为察觉到顾沉舟的一些异常举动,心生警惕,
将一段记录了他在我车上动手脚前后行踪的监控视频备份,
以及他购买某些特殊化学物品可用于制造刹车系统故障的流水,也一并保存了下来,
藏在了这个设备里。”我顿了顿,看向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顾沉舟,
一字一句地说:“这些证据,足以证明,那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他顾沉舟,
精心策划的谋杀!”“你撒谎!”顾沉舟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再也维持不住那副镇定的假面,
眼神里充满了疯狂和杀意,“伪造!这些都是你伪造的!警官,
现在的技术伪造音频视频太容易了!她处心积虑整容成微微的样子,潜伏三年,
就是为了今天用这些伪造的东西来陷害我!”他猛地转向海警负责人,
语气急切:“我要求对这些所谓的‘证据’进行最严格的司法鉴定!
我要求追究她诬告陷害和敲诈勒索的法律责任!”他的反击,凌厉而直接。
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证据的真实性,以及我本人的动机和身份合法性。这是最有效,
也最致命的阻碍。海警负责人看着我们双方各执一词,场面再次陷入僵局。他沉吟了片刻,
说道:“关于证据的真实性,以及许微微女士你的身份问题,都需要进一步的调查和核实。
按照程序,需要请几位当事人回去协助调查。”他一挥手,
示意身后的警员:“请顾沉舟先生,还有这位……许微微女士,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
其他相关人员,也请留下联系方式,随时配合后续调查。”两名海警上前,
一左一右站到了顾沉舟身边。另有一名女警走向我。顾沉舟眼神阴鸷地盯着我,在被带走前,
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许微微,你以为你赢了?
没那么容易!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我会让你知道,跟我斗,下场是什么!
”我迎着他怨毒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只是淡淡地回应:“顾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