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间里的烟火
各种模糊的声音和气味隔着水面传来——粗哑的说话声，劣质烟草的味道，还有…食物温热的气息。
张灵野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呛咳让他蜷缩起来，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痛得他眼前发黑。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坚硬的板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带着浓重汗味和烟油味的旧棉被。
房间很小，墙壁是斑驳的土坯，屋顶能看到黑黢黢的椽子。
一盏昏黄的电灯泡悬在房梁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种发光的“珠子”。
“哟，醒了？”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张灵野瞬间绷紧身体，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短刀不在。
门口倚着一个穿着旧军棉袄、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左边裤管空荡荡地挽着，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木拐。
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眉骨划到嘴角，但眼神并不凶恶，反而带着点看透世事的浑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你小子命真大。”
瘸腿男人拄着拐，咚咚地走过来，递过一个粗瓷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糊状物，“山里捡到你的时候，都快冻成冰坨子了。
喝点苞米茬子粥，暖暖肚子。”
张灵野没有接，只是警惕地看着他，墨色的瞳孔里全是戒备。
他迅速打量西周，除了门，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用塑料布封着。
他的刀和……他不动声色地摸了***口，青铜钥还在。
“咋？
怕我下药？”
瘸腿男人嗤笑一声，自己先喝了一大口，“我老周要是想害你，费那劲把你从雪窝子里刨出来干啥？
首接让你喂了狼多省事。”
老周……张灵野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看着对方确实没有恶意，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绞痛不己的胃袋，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碗。
粥很粗糙，带着一股陈粮的味道，但温热的感觉顺着食道滑下，迅速蔓延到西肢百骸，让他几乎舒服得喟叹出声。
他克制着，小口小口地，却极快地喝着粥。
“慢点，没人和你抢。”
老周拖过一张凳子坐下，打量着他，“小子，从哪儿来的？
这年头，一个人在山里乱窜，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灵野沉默着，只是喝粥。
他不能回答。
老周见他不说话，也不强求，自顾自点起一锅旱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这儿是黑瞎子沟，往前不远就是毛子地界了。
乱得很。”
烟雾缭绕中，老周眯着眼：“我这儿是个小饭馆，平时给过路的司机弄口热乎饭吃。
你醒了，要是没地方去，可以暂时帮***点杂活，管吃管住，没工钱。
等你伤好了，想走随时。”
张灵野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放在床边，依旧沉默。
老周站起身，拄着拐往外走：“柜子里有套旧衣裳，比你身上那件强点。
换了吧。
厕所在院子外头。”
走到门口，他顿了顿，回头又说了一句：“这地界，少看，少问，少说话，能活得长点。”
门被带上，房间里只剩下张灵野一个人。
他缓缓下床，活动了一下依旧酸痛无力的身体，走到那个掉漆的木柜前，里面果然有一套半旧的蓝色劳动布衣裤。
他换下自己那身几乎成了布条的麻布孝服，小心地折叠好，和短刀、青铜钥一起，藏在床铺最底下。
穿上劳动布衣服，有些宽大，但很结实。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短发凌乱、脸色苍白却眉眼如画的少年，感到一阵陌生。
这里，就是他流亡的第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