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缓缓起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聋婆拄着蟠桃杖,步履无声地走到爷爷面前。
她低头看向襁褓中的我,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眉心,那枚鎏金神印微微发烫。
“黄家老大。”
她嗓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转向父亲,“这小娃娃荣得三山老爷垂青,是福也是劫。
往后二十年,若无事,便可来寻我。
但若遇邪祟侵扰,老婆子可教他些防身的法子。”
她说完,转身欲走。
奶奶连忙上前,眼眶泛红,双手合十深深一拜:“感恩聋婆带来慈悲娘娘的示警,改日老婆子定当登门答谢。”
聋婆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身影渐渐隐入夜色。
屋内,爷爷沉默不语,将我递给父亲,自己则站在厅堂中央,向尚未离去的村民拱手致意。
“今夜多亏诸位相助,待家中安顿,黄某再设宴答谢。”
众人点头应和,却无人敢多问一句。
毕竟,谁家见过刚出生的婴儿引来神明降世,又让接生婆化作灰烬?
村长陈易叹了口气,走到爷爷身旁,递了根“双喜”香烟。
两人站在门槛边,吞云吐雾。
“那接生婆是外乡人,听说有个姐姐,早些年就过世了。”
陈易低声说道,“后山……只能给她立个衣冠冢了。”
爷爷没说话,只深深吸了一口烟,半晌才吐出一句:“麻烦你了。”
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屋内·母亲苏醒)奶奶和父亲走进里屋时,母亲赵静研刚刚醒来。
她脸色苍白,额角仍沁着细汗,显然生产耗费了她太多力气。
“孩子……怎么样了?”
她虚弱地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父亲将我轻轻放在她枕边,低声道:“是个男娃,平安。”
母亲松了口气,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我的脸颊。
忽然,她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要起身。
“阿妈……” 她看向奶奶,声音有些发颤,“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怪梦。”
奶奶和父亲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我梦见……” 母亲闭上眼,努力回忆,“有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和一个白西装的人,拉着我要离开村子。
可路过三山国王庙时,庙里的神像突然开口……”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仍沉浸在那诡异的梦境里。
“神像说:‘赵氏,你因邪修干扰,魂魄假死离体,吾命阴差送你回去。
’那两个黑西装的人不肯,说:‘老爷,这不合规矩,我们接了差事,若不带人回去,上头怪罪下来……’结果庙里飞出一道金光,像圣旨一样。
他们看了之后,脸色大变,只得拱手退下。”
母亲睁开眼,眸中仍带着惊惧。
“最后,神像对我说:‘赵氏,你儿子身负天命,你能平安生下他,是大功。
按你命数,本该早逝,但念你有功,特准你还阳。
回去后,好生教导他。
’”她顿了顿,眉头微蹙。
“神像还说……赐他单名一个‘易’字。”
屋内一片死寂。
奶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随即双手合十,颤声道:“老爷慈悲!
‘黄易’……这是说,咱们家这娃娃,来之不易啊!”
父亲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将今夜发生的一切——接生婆的异变、三山国王显圣、神印入体——全部告诉了母亲。
母亲听完,眼泪无声滑落。
她紧紧抱住我,指尖微微发抖。
窗外,雨早己停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