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第七次呼吸

暴雨砸在黑色大理石墓碑上，江浸月数到第七十二朵白玫瑰时，终于听见棺木落土的声音。

两具棺椁并排沉入墓穴的刹那，她右眼突然涌出蓝色液体——这是沈言蹊移植给她的角膜在溶解，每当她试图流泪时就会发生排异反应。

"家属请退后。

"法医的橡胶手套划过她手背，江浸月嗅到熟悉的苦杏仁味。

八年前沈言蹊给她做眼角膜手术时，消毒液也是这个味道。

她看着工作人员撬开棺盖，沈言蹊的尸体在暴雨冲刷下泛着诡异的珍珠白，而相邻棺椁里的"江浸月"正穿着她烧毁的芭蕾舞裙。

"根据遗嘱，需要解剖确认死因。

"律师递来的文件在雨中模糊成一片，唯有沈言蹊的签名锋利如手术刀。

江浸月攥紧口袋里的妊娠终止同意书——那是今晨从沈言蹊办公室保险柜偷出的，日期写着2009年6月17日，他们相遇于孤儿院大火的日子。

解剖刀划开沈言蹊胸腔时，江浸月的子宫突然痉挛。

法医镊起的不是心脏，而是串锡纸星星，每颗都染着黑红色血迹。

"死者肋骨刻有编号。

"助理惊呼。

江浸月扑到解剖台前，看见沈言蹊的第三根肋骨折断处，赫然刻着”江浸月-297“。

"打开另一个。

"她听见自己嘶吼，电子声带因情绪过载发出尖锐鸣叫。

当"江浸月"的棺盖掀开，腐烂的芭蕾舞裙下露出RH阴性血的输血痕迹——这分明是林语棠的尸体。

真正的江浸月颤抖着撕开尸体的假面，仿真皮肤下藏着冷冻多年的器官捐献协议，签署日期是2002年她"出生"那年。

暴雨中突然传来小提琴颤音，江浸月转身看见沈言蹊站在梧桐树下。

他白大褂被雨浸透，右手神经性震颤比生前更严重，却精准地接住她砸去的病危通知书："297号，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把我的眼睛还来！

"她抠向自己右眼，蓝色液体喷溅在沈言蹊惨白的脸上。

他抓住她手腕按向墓碑，大理石碑面突然显出血字：双人病危通知书生效条件：相爱且同患绝症。

解剖台传来机械运转声，江浸月眼睁睁看着沈言蹊的遗体被推入粉碎机。

当骨灰从出料口倾泻时，混在其中的金属片突然吸住她无名指的婚戒——那是用手术钳熔铸的指环，内圈刻着”三点十七分“。

"江小姐，这份冷冻胚胎协议需要您签字。

"律师的声音忽远忽近。

她盯着文件末尾的指纹印，那分明是沈言蹊右手特有的震颤波纹。

暴雨冲刷着墓穴里渗出的蓝色液体，逐渐汇成DNA螺旋图案。

沈言蹊的幻影突然贴近她耳畔："记得吗？

当年在火场，你说要和我葬在能看到七十二次日落的地方。

"他的手指穿透她渐冻的腰肌，在子宫疤痕处画圈，"现在我们的孩子终于能出生了。

"殡仪馆的钟声在此时敲响，江浸月数到第三声时，整座墓园的灯光突然熄灭。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她看清墓碑上的遗照——那竟是穿着婚纱的自己和手术服染血的沈言蹊，拍摄日期显示为昨天。

骨灰盒突然爆裂，数百只千纸鹤裹着沈言蹊的骨灰扑向她。

江浸月在窒息中撕开鹤翼，每张纸都写着相同的病历号：297。

当最后一只千纸鹤钻进她子宫疤痕时，早该停止的月经突然汹涌，蓝色经血在地面绘出儿童简笔画：两个小人手牵手站在燃烧的福利院前。

"游戏开始了。

"沈言蹊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江浸月跪在血泊里，用婚戒在墓碑刻下第七十二道划痕。

雨幕深处，新生儿啼哭与火警警报渐渐重叠成相同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