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阙系列:帝王业

苏瑶的绣鞋碾碎了第七片海棠花瓣。

她盯着三皇子萧珏玄色衣袍上的银蟒纹路，金丝线在宫灯下晃得眼眶发烫。

这身衣裳还是她去年亲手绣的寿礼，针脚藏着二十八种吉祥暗纹，此刻却沾着其他女子发间的茉莉香粉。

"殿下尝尝这葡萄酿？

"礼部尚书嫡女娇笑着将琉璃盏递到萧珏唇边，孔雀蓝护甲堪堪擦过他喉结。

苏瑶猛地攥紧袖中鎏金嵌玉梳——那是萧珏去年猎场遇险时，她连夜策马三十里送去的伤药换来的回礼。

"三哥若是醉了，本王可要讨这盏酒作彩头。

"五皇子突然拍案大笑，满殿珠翠叮当。

苏瑶看着萧珏仰头饮尽杯中物，喉结滚动时溅出的酒液在锁骨处洇开暗红，像极了她藏在妆奁最底层的守宫砂。

腕间珍珠突然崩断，圆润的珠子滚进织金地毯。

苏瑶蹲身去捡时，听见头顶传来萧珏的低笑："听闻苏姑娘精通茶道，可要为本王煮盏醒酒汤？

"她指尖顿在滚烫的铜炉边缘。

三年前初见时，他也是这般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将浑身是血的她从狼群中抱出来。

那时他玄甲上沾着她的血，此刻锦袍上沾着别人的胭脂。

"臣女......""罢了。

"萧珏突然拂袖起身，玉冠上垂落的红玛瑙扫过她发顶，"听闻皇叔新得了几匹汗血宝马，诸位随本王去马场瞧瞧？

"苏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看着满殿衣香鬓影追着那抹玄色涌向殿外。

掌心的珍珠被掐进皮肉，她突然想起今晨梳妆时，乳母欲言又止地说三皇子昨夜宿在教坊司头牌的画舫。

"姑娘当心烫着。

"苍老宫婢的声音惊得苏瑶踉跄起身，袖摆带翻红泥小炉。

沸腾的雪水泼在绣着比目鱼纹的裙裾上，烫得她终于落下今夜第一滴泪——这纹样是萧珏说最衬她眉眼。

"叮——"脑仁突然炸开尖锐嗡鸣，苏瑶踉跄着扶住鎏金梁柱。

眼前浮现的却不是熟悉的雕花，而是密密麻麻跳动的血色文字：绑定对象：苏瑶，剩余寿元：三十日"谁？！

"她仓皇西顾，发现周遭宫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方才泼水的宫婢保持着搀扶姿势，飞溅的水珠凝在半空，折射着诡异红光。

"亲亲宿主晚上好呀~"轻快的童音从梁上传来，巴掌大的光团蹦到她肩头，"检测到您对三皇子好感度己达死心塌地级别，触发红颜薄命结局预警哦~"苏瑶反手拍向光团，掌心却穿过团子暖融融的身体。

那串血色数字随着动作飘散重组：死亡倒计时：29天23时59分"妖物安敢咒我！

"她厉声呵斥，尾音却发颤。

三日前太医刚说她忧思过甚，若不好生调养......"宿主三年前救萧珏用的九转回魂丹，是用十年阳寿换的吧？

"光团突然变成萧珏的模样，指尖点在她心口，"每次见他都要服朱颜蛊保持气色，又折了五年呢。

"苏瑶猛地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蟠龙柱。

朱颜蛊是苗疆禁术，这事连贴身丫鬟都不知晓。

光团幻化的小萧珏歪头轻笑："今夜子时，萧珏会收到赐婚圣旨。

宿主猜猜，新娘子是苏氏嫡女，还是......礼部尚书千金？

"远处传来梆子声，凝滞的水珠突然坠落。

苏瑶看着掌心被珍珠硌出的血痕，恍惚听见光团最后的耳语："御花园东角门第三块砖，藏着能救你命的《天机窥》残卷......"夜风卷着残酒气息扑来，苏瑶鬼使神差地走向角门。

指尖触到青砖缝隙时，御前侍卫的脚步声突然逼近，灯笼的光晕里晃着明黄流苏——那是帝王仪仗才有的纹饰。

苏瑶的指尖还卡在青砖缝里，明黄流苏己转过游廊拐角。

掌心《天机窥》残卷烫得惊人，帛书边缘浮动着萤火般的幽蓝光晕。

"现在信了么？

"系统幻化的小狐狸蹲在墙头，尾巴扫落几片海棠，"若不信，便用这残卷看看萧珏此刻在做什么。

"帛书突然展开，苏瑶瞳孔里映出马场的画面。

萧珏正握着礼部尚书千金的柔荑教她挽弓，箭矢破空时，他贴着那姑娘耳垂轻笑："这红珊瑚步摇，倒是比苏瑶的珍珠衬你。

"苏瑶踉跄着扶住宫墙，三年来萧珏送她的十二件生辰礼在眼前走马灯似的转——去年那柄玉骨伞，与画舫歌姬手中那柄分明是并蒂莲纹。

"为何......""他每次遇险都恰好需要你的阳寿续命，不觉得太巧？

"小狐狸跃到她肩头，爪尖点着帛书上的血字，"三年前狼群袭击时，他腰间挂着驱兽香囊呢。

"画面陡然翻转，苏瑶看见自己躺在暴雨中的乱葬岗。

萧珏的新婚妻子戴着凤冠踩过她染血的裙裾："多亏姐姐十年阳寿炼的药，治好了殿下的心疾。

""不可能！

"苏瑶撕扯着帛书，却摸到内层暗绣的苏氏暗纹——这是母亲压箱底的秘库纹样。

记忆突然刺痛，去年中元节，她确实在萧珏书房见过驱兽香囊的残渣。

小狐狸的瞳孔化作血色铜镜："你为他折了十五年阳寿，换他拿你当药引养了三年。

"镜中浮现萧珏与钦天监密谈的场景，"待你及笄那日，抽骨取髓......"苏瑶猛地呕出一口血，腕间守宫砂竟褪成死灰色。

她突然想起每次见萧珏前，乳母总会端来的琥珀色药汤——那汤药的味道，与萧珏赐的安神香一模一样。

"我要怎么做？

"她攥着残卷的手青筋暴起，帛书突然浮现金色脉络，如活物般钻入她的掌心。

御花园的蝉鸣骤然停止，远处帝王仪仗的脚步声化作万千私语。

"东南方第七棵树后，侍卫正在偷情。

""贤妃的步摇里藏着砒霜。

"纷杂的秘辛洪水般灌入脑海，苏瑶痛苦地蜷缩在墙角。

小狐狸的尾巴卷住她发颤的手腕："天机窥每用一次就要消耗三日寿元，宿主现在还剩......二十七天。

"帝王仪仗的檀香飘至鼻尖时，苏瑶突然看清织金靴面上盘旋的五爪金龙。

残卷在袖中疯狂震动，她听见小狐狸兴奋的尖叫："快看他的眼睛！

"苏瑶抬头刹那，正撞进帝王垂眸的视线里。

萧煜眼底浮着层冰棱似的碎光，却在她裙摆的比目鱼纹上顿了顿。

残卷突然灼烧她的血脉，无数金色丝线从帝王心口蔓延而出，缠上她指尖的守宫砂。

"宿主看到的情丝是黑色的！

"小狐狸炸毛般跳起来，"这不可能......"苏瑶还未来得及细看，喉头突然腥甜。

萧煜的龙纹帕子己递到眼前，她低头咳血时，听见头顶传来辨不出情绪的声音："苏家的女儿，病得连规矩都忘了？

"残卷在她袖中疯狂翻动，苏瑶盯着帕角绣着的玄鸟纹，突然想起这是母亲教过的前朝密纹。

电光石火间，她借着咳喘伏地行礼："臣女冲撞圣驾，求陛下赐死。

"夜风卷着《天机窥》残页擦过帝王袍角，苏瑶听见小狐狸倒抽冷气："他在用你的血养情蛊！

你袖口沾了他的龙涎香......"帝王的手指突然捏住她下巴，萧煜指腹的薄茧磨得她生疼。

残卷的嗡鸣声中，她清晰听见帝王喉结滚动的声音——那频率竟与守宫砂的脉动完全契合。

"明日卯时三刻，朕在文渊阁等不到苏家的茶。

"萧煜甩开她时，一枚玉牌落入她染血的掌心，"你知道后果。

"苏瑶跪在青石板上看着龙纹靴远去，小狐狸正疯狂舔着爪子上的血渍："快！

他刚才用真龙血压制了情蛊反噬，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残卷突然自动展开，苏瑶盯着浮现的《宫廷生存法则》第一章，指尖还残留着玉牌上未干的朱砂。

那猩红的印泥蹭在"侍奉"二字上，像极了守宫砂褪色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