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要当儿子,还要当孙子。
我本应姓杨,却无奈地姓了李。
从此,我被踢出了杨氏族谱,离别了杨家的列祖列宗,以杨代李,去给李家顶门立户了。
我被李家的二叔抱走那天,在我娘怀里吃了她的最后一口奶 ,就被活生生从奶头上给拽下来,递到李家二叔的手里了。
他听从他娘的安排,把一篮子白皮儿鸡蛋留给我亲娘,让她补身子。
就此,一场以我为中心的交易完成了。
我在二叔怀里微弱地哭了几声,就睡着了。
我身不由己,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这条小命就交给李家了。
命苦,怪谁呢?
我对一切浑然不知。
我亲爹亲娘,一口气生了七个儿子,我就是那个老七,他们怪自己命中无女。
罢了罢了,认命吧,我若是个女孩儿该多好!
养大了能帮他们洗衣做饭,等他们老了,又能服侍炕前,端屎端尿。
女儿是爹娘的贴身小棉袄呀!
可儿子不行,多数会娶了媳妇儿忘了爹娘,晚景凄凉。
哎,我成了多余了,被爹娘毫不犹豫地送了人。
我出生的时候,正逢李家的香火青黄不接。
我李家奶奶的大儿媳马玉珍过门儿三年未开怀,急得她婆婆像热锅上的蚂蚁。
于是,她东打听,西打听,就打听到杨家有个多余的我要送人。
这下她可乐坏了!
李家的香火断不了了,她能给李家的祖宗一个交代了,心里也踏实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抬头挺胸,走路带风。
她怀疑大儿媳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给她生不出孙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后悔娶了这个不孝的儿媳妇儿。
要想抱上大胖孙子,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给儿子另娶,二是抱养个现成的孙子。
再娶个儿媳,目前条件还不允许,只能想想。
借花献佛,也是无奈之举。
谁不想抱自己的亲孙子呢?
无奈时,瓜皮当菜。
李家二叔抱着我一路向东,走了二十几里路,才进了李家的大门。
我像只贪睡的猫,一首没醒,二叔的怀抱太温暖了!
好舒服啊!
突然,我浑身发冷,一下子就惊醒了!
我本能地攥紧了小拳头,不是想跟谁去拼命,而是冷得要命。
我感觉自己正光着身子被围观。
你一言,他一语,好像在对我评头论足。
“嗯,真是个带把的,只是皮肤黑了些,身子单薄了些。”
“男孩子嘛,长得黑点怕啥?
小白脸儿,没有好心眼儿。”
“从今天起,他就是咱们李家的孙子了,随李姓了。”
“张罗着给我大孙子摆满月酒吧!”
“知道了,娘。”
他们说的每句话都不离我,但我不是他们的命根子,亲孙子才是命根子呢!
常言道:猪皮贴不到羊身上,可这世上偏偏有如此荒唐的事情,不符合逻辑呀!
趁早别跟我李家奶奶讲逻辑。
她有她自己的一套逻辑。
我也有自己的逻辑,那就是“有奶便是娘”。
可我李家的娘马玉珍压根儿就没奶,但我还得认她做娘,被逼无奈啊!
我李家的爹早己养了一头奶羊,要给我喝羊奶。
我吃过亲娘的几口奶,这羊奶就难以下咽了。
若不是饿极了,我才不想喝呢!
饿极了,就分不清是人奶还是羊奶了,吃饱就行。
有奶便是娘,我有了个羊妈妈。
我饿得哇哇大哭的时候,就会想起它来。
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喝我的满月酒了。
他们有送几块钱的,有送花布的,礼轻情意重。
姥姥送我长命锁,就挂在我的脖子上。
当然,她不是我的亲姥姥,但她送我的礼物最贵重。
我姥爷只是看了我一眼,说我是个毛孩儿没啥看头。
可我的满月酒他喝的最多,好像是醉了,还骂人呢!
我这个姥爷呀,脾气还挺大的。
我真的是被他们给折腾累了,在我娘怀里睡着了。
还美美地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