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江的夜雾裹着淡淡腥甜,明澈蹲在风雨桥的木栏上,指尖捻着的艾草忽明忽暗。
大福蹲在桥头石兽头顶,蓝毛被江风吹得蓬松如云,
尾巴有节奏地拍打着刻有镇邪符文的桥柱。"戌时三刻。
"明澈瞥了眼腕间自行转动的子午盘,青铜指针正卡在"惊"卦与"死"卦交界处。
三天前在凤凰城茶馆听到的传闻突然在耳边回响——"天火寨的赶尸队,
七具焦尸烧了三天三夜,骨头缝里都渗着蓝火..."江面忽起涟漪。
十二盏引魂灯从雾中浮现,血红的光晕里晃出支诡异的队伍。七个套着黑袍的身影蹦跳前行,
***的脚踝泛着青紫,每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焦黑脚印。
引魂幡上的血藤纹路在月光下蠕动如活物,举幡的老者喉间发出沙哑的赶尸哨。
大福突然炸毛低吼,明澈反手扣住三枚五帝钱。当最后那具尸体经过桥面时,
他看清了黑袍下翻卷的皮肉——不是普通灼伤,而是从骨骼里渗出的幽蓝火焰,
像无数萤火虫在焦炭般的躯体里游走。"这位先生,夜路走多了..."赶尸匠猛地转头,
斗笠下是张布满紫斑的脸,"当心撞煞。"明澈瞳孔骤缩。那些紫斑正在月光下缓慢移动,
分明是中了"千蛛蛊"的征兆。他刚要开口,队伍末尾的尸体突然剧烈抽搐,
黑袍"嗤啦"裂开,露出胸腔里跳动的蓝色心脏。"快躲开!"明澈甩出五帝钱,
铜钱在空中组成三才阵。几乎同时,那具尸体轰然炸开,蓝火如毒蛇窜向赶尸匠后心。
大福化作流光扑过去,猫爪拍碎火焰的刹那,整支队伍突然集体转向。
七具焦尸的眼眶腾起蓝焰,喉咙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吼。
它们跳跃的轨迹不再是僵直的"赶尸步",而是扭曲的蛇形,焦黑指爪划过桥柱,
石料竟如蜡烛般融化。"控尸术反噬!"明澈扯断腰间红绳,九枚玉蝉坠子落地成阵。
大福跃上他肩头,颈间铃铛震出肉眼可见的声波,将扑来的尸毒震散在雾中。
赶尸匠突然发出非人的惨叫。他扔掉的引魂幡在半空自燃,
血藤灰烬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透明蜘蛛。明澈甩出张黄符贴在他天灵,
符纸瞬间染成紫黑:"你运的根本不是普通焦尸!"老者七窍开始渗出蓝火,
喉咙咯咯作响:"他们...从悬棺洞..."话未说完,
整个人突然坍缩成满地乱爬的毒蛛。大福一爪拍碎蛛群,
琉璃瞳孔映出江面倒影——对岸悬崖上的悬棺群正渗出荧荧绿光。
明澈捡起尚未烧尽的引魂幡残片,苗绣图案在月光下扭曲重组,竟是幅燃烧的悬棺图。
他忽然闻到熟悉的腥甜,与三天前在茶馆那杯"云雾茶"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喵!
"大福突然抓挠他裤脚。江雾不知何时变成了淡紫色,那些失控的焦尸正在融化,
蓝火顺着石板路流向寨门。明澈摸出罗盘,
磁针疯狂旋转后指向寨中最高处的吊脚楼——那是三天前请他喝过茶的蛊婆住所。
石板路上的蓝火突然暴涨,化作七条火蛇扑向吊脚楼。明澈咬破食指在掌心画出敕令,
鲜血滴落的瞬间,整座风雨桥的镇邪符同时亮起金光。大福纵身跃入火蛇群,猫爪划过之处,
火焰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离火生阴,坎水养煞。"明澈踏着燃烧的桥栏疾奔,
手中玉蝉接连射向火蛇七寸,"这是有人借尸养蛊!"吊脚楼的窗棂突然炸裂,
白绫如瀑垂下。三天前还精神矍铄的龙阿婆此刻悬在梁上,干枯的手中攥着半块龟甲,
上面刻着星月图案的焦痕。最诡异的是她***的脚踝——爬满与焦尸相同的蓝色纹路。
大福的叫声突然凄厉。明澈转头看见最后三条火蛇钻入龙阿婆口鼻,
老太婆的尸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里跃动着熟悉的幽蓝火焰。
龙阿婆的尸首在半空荡出诡异弧度,脊椎弯折成弓形,腐烂的银饰叮当乱响。
她口中喷出的蓝火撞上明澈抛出的铜镜,竟在镜面烧出蛛网状的裂痕。大福跃上房梁,
利爪撕开白绫,老太婆的尸体重重砸在火塘灰烬里。"退三步!
"明澈扯下神龛前的经幡裹住手掌,抄起燃烧的火钳***尸身肚脐。
腐肉翻卷间窜出条三寸长的血线蜈蚣,百足划动时带起刺鼻腥风。大福从梁上俯冲而下,
猫牙精准咬住蜈蚣七寸,琉璃瞳孔突然泛起银芒。蜈蚣在猫口中炸成血雾,
溅在墙面的蛊婆画像上。明澈突然发现画中龙阿婆手中的陶罐,
前在茶馆见到她捧着喝水的器皿纹路一致——罐身五毒图案的排列暗合二十八宿中的鬼金羊。
吊脚楼突然剧烈摇晃,竹地板缝隙渗出粘稠蓝液。大福浑身毛发倒竖,
冲着西墙的神龛发出威胁的低吼。明澈抹开墙面浮灰,露出被烟熏黑的暗格,
里面躺着半卷焦黄的《焚尸录》。"戊寅年七月十五,
焚尸匠于悬棺洞取千年阳火..."泛潮的纸页粘在指尖,明澈突然闻到尸油特有的甜腻。
窗外传来沉闷鼓声,与悬棺洞方向闪烁的绿光节奏完全契合。大福的爪子突然搭上他手腕。
明澈低头看见猫尾指着经书某处插图——燃烧的尸体心口插着银针,针尾坠着五毒铃铛,
与赶尸匠腰间那枚一模一样。地板下的蓝液突然沸腾,窜起七道火柱。
明澈抛出铜钱剑斩断房梁,借坠落的瓦片腾挪到窗边。大福撞开雕花木窗的刹那,
整座吊脚楼轰然坍塌,火焰却反常地凝成巨蟒紧追不舍。"坎水为引,离火归位!
"明澈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染血的铜钱在空中布成八卦阵。火焰巨蟒撞上阵眼的瞬间,
他看清了核心处跳动的蛊虫——正是大福咬死的那条蜈蚣的复眼。
悬棺洞方向的鼓声突然急促。明澈怀中的子午盘疯狂震颤,
磁针在"惊""死"两卦间来回跳动。大福突然蹿上他肩头,
对着耳后轻咬——这是发现致命危险时的警示。二十丈外的老槐树上,倒挂着七具新尸。
这些尸体没有焦痕,但后颈都插着三寸银针,针尾的辰砂符咒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最骇人的是他们的肚脐,正如呼吸般规律鼓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
明澈摸出朱砂笔在掌心速绘镇尸符,符咒尚未完成,尸体突然集体睁眼。
他们的瞳孔是浑浊的乳白色,却精准地转向明澈所在的方位。大福颈间铃铛无风自动,
青铜表面浮现出细如发丝的铭文。"原来如此。"明澈瞳孔掠过金芒,
看清了银针上缠绕的因果线——所有丝线都通向悬棺洞最高处的青铜棺椁,
"有人用活人养尸蛊,借月圆之夜催动五毒祭。"第一具尸体扑来时带着腥风,
指甲暴涨三寸。明澈侧身闪过,符纸贴其额头的瞬间,尸体腹腔突然爆开。
数百只透明蜘蛛裹着蓝火涌出,落地即燃起幽焰。大福腾空翻转,猫尾扫过火堆,
竟将烈焰冻成冰晶。"阴火化阳,原来是冰蛛蛊。"明澈甩出红线缠住槐树枝干,
借力荡向悬棺崖。夜风掀起他衣摆,
露出腰间暗藏的五行盘——金木水火土五枚玉牌正发出不同频率的震动。
崖壁上九百具悬棺同时渗出绿液,在石面汇成巨大的蜘蛛图腾。明澈足尖点过棺木时,
发现最古老的七具石棺棺盖移位,棺内积水中浮着未烧尽的辰砂符。鼓声近在咫尺。
明澈落在祭坛边缘时,看见青铜棺椁上蹲着个戴傩面的黑衣人。那人手中人皮鼓每敲一下,
崖底就升起团磷火。七具新尸不知何时已围住祭坛,肚脐里钻出的血线蜈蚣首尾相连,
在地面组成献祭阵法。"等你三天了。"傩面人的声音像是用碎石摩擦出来的,
"董..."最后那个字被大福的尖啸打断。蓝猫化作流光撞向人皮鼓,
利爪撕破鼓面的刹那,整座悬棺崖响起万鬼哭嚎。明澈趁机掷出五行盘,
金玉牌嵌入祭坛五方,地面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抓住黑衣人脚踝。傩面炸裂的瞬间,
明澈看见了那张布满蛛网纹的脸——正是三天前在茶馆给他续茶的哑巴堂倌。
男人嘴角撕裂到耳根,吐出条沾满粘液的舌头,舌尖赫然刺着"五毒祭主"的刺青。
七具新尸突然集体自焚,火焰却是漆黑的。大福的右前爪不慎沾到火星,
瞬间蔓延出鳞状血痂。明澈割破手腕将血洒在猫爪上,血珠竟在虚空凝成锁链缠住黑衣人。
"以汝之血,唤尔之名!"黑衣人嘶吼着拍碎祭坛,青铜棺椁应声开启。
棺中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翻滚的银白色尸蛾,每只蛾翼都印着人脸。明澈扯开衣襟,
心口金色八卦迸发强光。大福趁机跃入棺中,叼出块刻着星月纹的龟甲。
当第一只尸蛾即将扑到明澈鼻尖时,悬棺洞深处传来山体崩裂的巨响——真正的千年石蛊瓮,
醒了。石蛊瓮裂开的瞬间,沱江水倒卷起十丈高的浪墙。明澈拽着大福后颈腾空跃起,
尸蛾群撞在水墙上,万千张人脸同时发出凄厉哀嚎。黑衣人残破的躯体突然立起,
脖颈断面钻出七条血线蜈蚣,在空中织成血色罗网。"玄冰,开!"明澈并指划过猫瞳。
大福琉璃色的眼球突然结满冰霜,喷出的白雾将血网冻成冰晶。猫爪拍碎冰网的刹那,
悬棺崖九百具棺木齐齐震动,腐朽的棺盖被内部生长的血红藤蔓顶开。
明澈落地时险些踩中一条游走的血藤。这些藤蔓表面布满倒刺,每个骨节都嵌着人牙。
他扯下腰间酒葫芦灌了口烈酒,
喷在铜钱剑上燃起青焰:"原来是用生祭者的怨气喂养的噬骨藤。
"蛊瓮碎片中探出只苍白的手。指尖涂着靛蓝蔻丹的蛊母缓缓爬出,下半身竟是蜘蛛躯干,
八条螯肢末端挂着婴儿头骨。大福突然发出痛苦呜咽,右前爪的鳞状血痂蔓延到肩部,
凝结成冰晶铠甲。"玄冰魄果然在你这里。"蛊母的声音带着黏腻的回响,
蛛腹喷出银丝缠住明澈脚踝,"三百年前被偷走的圣物,该物归原主了。
"明澈挥剑斩断蛛丝,发现断口处涌出的不是体液而是冰碴。他瞳孔金芒暴涨,
看清蛛丝里流动的怨气竟与茶馆那杯云雾茶同源:"你在苗疆各寨的井水里都下了子蛊?
"回应他的是崖底传来的鼓声。九面人皮鼓从沱江浮起,鼓面浮现出中毒寨民的脸。
蛊母螯肢敲击地面,鼓声催动噬骨藤疯长,藤蔓尖端绽放的花苞里,
赫然包裹着尚未断气的活人。大福化作蓝影窜向最近的花苞,利齿撕开藤蔓救出个苗家少女。
少女颈后的蜘蛛烙印突然睁眼,瞳孔射出毒针。明澈甩出符纸截住毒针,
黄符瞬间腐蚀成灰——正是千蛛蛊的终极形态。"戌时到了。"蛊母突然尖笑。
悬棺洞顶部的钟乳石开始滴落血水,在祭坛上汇成古老的五毒图腾。
明澈腕间的子午盘磁针崩断,这意味着阴阳界限正在崩塌。噬骨藤突然调转方向刺向大福。
蓝猫腾挪闪避间,冰晶铠甲与藤蔓相撞迸发幽蓝火星。
明澈趁机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血色八卦,拍向地面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