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把鸭舌帽压到最低，代驾制服袖口磨得发白。
他刚把一辆卡宴开回车主别墅，平台又派来新单：光谷七号线终点站——废弃货场，单程九十三块，返程无单。
这种鬼天气跑空车等于倒贴，可想到助学贷还剩九万八，他咬牙点了“接单”。
空轨车厢空无一人，灯光冷白。
他把破背包搁在座椅上，里面装着今晚的干粮：一瓶农夫山泉和两包压缩饼干。
列车穿过高新大道时，手机弹出微博推送：#千帆控股千金深夜遭绑##绑匪索要十亿USDT##实时直播倒计时#配图里，苏瑶被反绑在水泥柱上，眼睛蒙着黑布，腕上那只限量手链在灯光下闪了一下——李阳心脏猛地收紧。
手链是他妈十年前设计的“云帆”系列，全球只发三百条，李家破产清算后失踪。
如今却戴在千亿千金手上。
列车进站，他冲出车门，雨丝像细针扎进脖子。
货场铁门半掩，里头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李阳把手机调静音，打开摄像，猫腰钻进去。
废弃仓库里，三盏碘钨灯亮得刺眼。
一个戴小丑面具的男人举着手机直播：“老铁们，倒计时三十分钟，苏家再不打钱，手指一根根剁！”镜头对近，苏瑶的右手小指被压在砧板上，冷白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
李阳数了数，绑匪四个，两把仿制五四，一把开山刀。
他滑到货车后厢，扯开OBD接口，把随身携带的树莓派插进去——破背包里除了饼干，还有他上课用的微型电脑。
十秒，屏幕跳绿，车载GPS被改写，货车自动点火，像疯牛一样撞向仓库大门。
“操！谁动了车？”绑匪分神瞬间，李阳抄起一根断水管，从阴影里蹿出。
水管抡圆，重重敲在直播那人手腕，手机飞出去，屏幕碎成蜘蛛网。
枪响，子弹擦着他耳廓飞过，火辣辣地疼。
他扑向苏瑶，瑞士军刀挑开绳结，把她扛上肩就跑。
外面雨大了，货车横在门口，发动机嘶吼。
李阳把苏瑶塞进副驾，自己跳进驾驶位，一脚地板油。
皮卡撞开铁栅栏，冲进黑夜。
后视镜里，绑匪追出来，枪火像烟花。
“别闭眼，系安全带！”他吼。
苏瑶蒙眼布掉了，脸色苍白，却硬是没掉泪：“你是谁？”“代驾。”
李阳打满方向盘，皮卡在泥泞里漂移，“也是你爸债主之一。”
他声音低哑，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回答。
苏瑶愣住，腕上手链晃了一下，像一把小锤敲在他心口。
十分钟后，警笛由远及近。
李阳踩下刹车，把苏瑶抱下车，高举双手：“人质安全，我是报警人。”
特警冲上来，把他按进泥水里，手铐“咔嗒”锁住。
雨水顺着额角流进嘴角，咸而涩。
他抬头，看见苏瑶被披上毯子，回头看他，嘴唇动了动——“谢谢。”
那口型无声，却像刀，划开他尘封两年的恨。
医院走廊，白炽灯亮得晃眼。
李阳浑身泥水，值班护士递来一杯姜茶：“英雄，热搜第一。”
手机推送接连轰炸：——#代驾小哥救下千亿千金#——#现实版速度与激情#——#苏瑶手链同款售罄#他滑到评论区，最高赞是：“听说小哥还是江城大学学霸，长得帅会修车，姐妹们冲！”李阳苦笑，关掉手机。
走廊尽头，苏家保镖排成两列，像黑色墙壁。
中间，苏振岳缓步而来，手工西装没有一丝褶皱，眼神像CT机，扫过李阳全身。
“李同学，幸会。”
男人声音低沉，“查过你，云帆科技李峥嵘的儿子？”李阳脊背一僵，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纸杯，姜茶溢出，烫得生疼。
“是。”
他抬头，目光笔直，“苏董事长，幸会。”
苏振岳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瑶瑶想亲自谢你，进去吧。”
病房门推开，苏瑶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抬手，晃了晃那只手链：“认得？”李阳喉咙发紧：“认得。”
“那就留着。”
她摘下来，递给他，“救命之恩，换你一个故事。”
窗外，雨停了，第一缕晨光落在手链上，金属反射的光斑像剑，劈开两年黑暗。
李阳没接，只是抬眼，看向病房角落的摄像头——红灯无声闪烁，像兽的眼睛。
他忽然笑了，笑意冷冽：“故事太长，得加钱。”
第二章金丝笼里的特招助理一周后，江城入梅，雨丝织成细密的帘。
千帆控股总部68楼，电梯门“叮”一声滑开，李阳踏出第一步，鞋底在意大利灰大理石上留下浅淡的水痕。
他穿着苏瑶让人送来的深灰西装，内衬衬衫领口硬挺，像一把刚出鞘的刀，却带着学生气的生涩。
前台小姐偷偷瞄他——热搜挂了一周，#代驾小哥变霸总助理#的标签依旧飘红。
走廊尽头，苏振岳的行政秘书周岚面无表情：“李助理，董事长给你五分钟。”
推门进去，偌大的办公室像一间冷兵器博物馆，墙面嵌入整排青铜剑，剑尖指向访客。
苏振岳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长江主航道，货轮像玩具模型缓缓挪动。
“云帆科技的专利包，还剩多少在你脑子里？”男人开口，没回头。
李阳眼皮一跳——李家破产清算时，核心算法被千帆以“债务抵偿”名义打包收走，只剩父亲临终前口述给他的那部分。
他垂眸，语调平稳：“董事长，我修的是机械与计算机，不是记忆存储。”
苏振岳转身，目光像砂纸，缓缓磨过他的脸：“苏氏不养闲人。
瑶瑶给你申请了特别助理职位，年薪百万，期权另算。
条件是——半年内，把数字事业部的净利润拉高八个百分点。
做不到，自己走人。”
李阳攥紧掌心，指节泛白。
八个百分点，意味着要在集团最边缘的部门里杀出一条血路，却也意味着他能合法触碰千帆的核心数据库——那里藏着父亲公司被鲸吞的全部真相。
“我接。”
他抬眼，眸色沉而亮。
苏振岳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出去吧，别让瑶瑶等。”
数字事业部在48楼，电梯门一开，嘈杂声浪扑面而来。
二百多平米的开放办公区，像被台风卷过的网吧：键盘声、电话声、外卖盒堆积，墙角堆着半人高的报废主机。
代理总监的位置空着，桌上只剩一台贴满卡通贴纸的显示器。
唐川顶着鸡窝头从机柜后钻出来，手里晃着U盘：“阳哥，我黑进ERP了，你要的旧账全在里面。”
他压低声音，“苏氏用开曼SPV转了七笔款，每笔都踩在李叔破产前后。”
李阳接过U盘，金属壳冰凉，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按在胸口。
他深吸一口气：“先把防火墙补好，别让人反追踪。”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高跟鞋清脆的“哒哒”。
苏瑶穿着雾霾蓝衬衫裙，腰线收得利落，手里拎着两杯冰美式，杯壁凝着水珠。
她扫了眼乱糟糟的工位，眉心微蹙：“李助理，给你十分钟，带着你的团队到会议室。”
会议室玻璃墙外，是江城最繁华的天际线。
苏瑶把其中一杯美式推到李阳面前，杯口印着一只手绘小狐狸——她微博头像同款。
她没看李阳，径直打开投影：“今晚八点，集团慈善晚宴。
董事会那帮老头子等着看笑话，你们必须在三小时内交一份直播带货方案，目标——清掉三千台滞销智能音箱，溢价率不低于30%。”
唐川差点把咖啡喷出来：“三千台？那玩意儿连狗都不愿听。”
苏瑶抬眼，目光清冷：“狗不听，人就听？我不管过程，只要结果。”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李阳，你欠我一个故事，先拿成绩换。”
李阳指腹摩挲杯沿，忽然笑了：“给我两台服务器、一个小时的抖音热榜数据，再借你的微博用一下。”
三小时后，#霸总千金带你拆智能音箱#空降热搜。
直播间设在48楼茶水间，背景是堆成小山的产品箱。
苏瑶坐在高脚凳，裙摆下小腿线条笔直，手里拎着一台拆开的音箱，芯片板裸露。
李阳戴黑口罩，低头调试示波器，镜头里只露出一截冷白腕骨。
“看见没？这芯片是千帆自研，算力等同车载T2，拆下来能做小型服务器。”
苏瑶声音轻软，却字字带钩，“今天不唱歌，改行教装机。”
弹幕瞬间炸裂：——姐姐杀我！——拆机？这直播费芯片！——链接呢？我下单十台！唐川在后台实时改价：原价899，扫码领券直降200，再送开源教程。
库存数字疯狂跳水——两小时四十七分，三千台清零。
财务部的实时曲线像打了鸡血，直线拉升。
会议室里，苏振岳盯着投屏，指尖轻敲桌面。
周岚低声：“董事长，数字事业部单日净利润破12%，超额完成指标。”
男人没说话，眸色深沉如墨。
夜里十一点，48楼终于安静。
李阳关掉最后一盏灯，听见身后脚步。
苏瑶拎着两罐啤酒，鞋跟一勾，把玻璃门带上。
窗外雨又起了，霓虹被水汽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故事可以开头了吧？”她递给他一罐，指尖冰凉。
李阳没接，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脚下车流：“我爸的公司，被千帆以债务重组名义吞并。
破产前夜，他被人灌酒，在股权转让书上按了手印。”
他声音低哑，“我妈的手链，那天也被摘下来抵债。”
苏瑶攥紧啤酒，金属罐发出轻微变形声。
半晌，她开口：“证据呢？”“在服务器里，还差最后一层加密。”
李阳回头，目光笔直撞进她瞳孔，“我需要更多权限。”
苏瑶垂眼，长腿在灯下投出细碎的影。
她忽然抬手，把啤酒“啪”一声打开，白色泡沫涌出来，像一场无声的雪崩。
“好。”
她仰头喝了一口，喉咙滚动，“但我要你保证，故事讲完那天，留我一条生路。”
李阳怔住，雨声在窗外骤然放大。
他看见她眼底有光，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良久，他伸手接过啤酒，冰凉水珠顺着指缝滑落。
“成交。”
玻璃倒影里，两道身影并肩而立，像两柄出鞘的剑，在暴雨前夜交换了锋芒。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