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减寿一年干不干?
阮时一背靠着墙,从指头到心脏都是冰凉的,几乎感觉不到血液的流动。
手里的缴费通知单被她攥得死紧,整整30万的下阶段手术费和ICU费用,压得她透不过气。
而她的银行卡里,只剩下区区的379.36元。
手机还是烫的,只剩下一格电。
是刚才拨出去的所有电话的余温。
人情是冰冷的,争吵是热烈的,绝望是嘶吼的。
最后一通电话打给大表叔,对方的态度很关切,但关切之下是滴水不漏的推脱:“哎呀时一,真是太不幸了!
你一个女孩子太难了!
......不过你知道的,你表妹马上要出国留学,光是保证金就......唉,实在是挪不开啊!”
“要不你再想想办法?
找找银行贷款?
或者网上那个什么筹款?”
“对了,主刀医生是谁啊?
要不要表叔帮你托人问问情况?
......但是,啊......问情况也得要钱打点?
这个......唉,时一啊,现在社会就是这样......”阮时一缓缓抬起头,后脑勺抵着墙壁,眼眶干涩得发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它换不回健康,更换不来救命的钱。
她不能认命。
手机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她麻木地拿起来,屏幕亮起,是一条贷款短信。
她下意识就要删除,指尖却猛地顿住——在短信图标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app图标。
图标配色古朴,像是用青铜铸成的一个微型沙漏,细沙仿佛在缓缓流动。
下方是西个墨黑的隶书字体:时之当铺。
什么时候下载的?
她毫无印象。
手机从未离身,也不曾点过什么可疑链接。
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她,她神使鬼差地点开了那个图标。
界面瞬间展开,背景如羊皮纸般陈旧暗黄,没有广告,没有菜单,只有一个的输入框,上面一行小字提示:“请输入您所需的金额或愿望。”
下方,是一排“抵押品”标签:寿命、技能、情感记忆、健康、运气......阮时一的心脏微缩,这是什么新型植入病毒吗?
她觉得很荒谬。
于是,她恨恨地把app删除了。
连病毒都来嘲讽我!
阮时一烦躁地将手机揣进裤兜里。
又是一声震动。
她不想理会。
然而,手机继续顽强地向她发出邀请,她还是拿了出来。
打开一看,这次连短信都没有,被删除的app的图标赫然又出现在手机界面上!
见鬼了!!!
阮时一感到一阵颤栗。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正在她纠结着要重新删除时,一位护士快步走出来,语气急促:“阮小姐,病人血压又下来了,急需用一支进口升压药,一支一万二,你看......”护士后面的话,阮时一听不见了。
她只看到对方的嘴在焦急的动着,眼神真诚,但!
钱不到位,药就用不上。
父亲的命,就悬在这一万二上,悬在那三十万上。
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她抬一抬手,示意护士暂停一会。
她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护士,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图标。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点开,在对话框里敲下了那个数字:300000。
屏幕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闪烁了一下,跳出几行字:抵押品:寿命估值:壹年是否进行交易?
是 / 否一年寿命。
明码标价。
阮时一的瞳孔骤然放大,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人类对未知是恐惧的,人生短短几十年,一年的比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二十三岁的生命,刚刚大学毕业踏入社会,一切都是新的,却被这诡异的APP用最首接的方式,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残酷的计价本质。
答应吗?
用虚无缥缈的、未来的整整一年,换取父亲眼下确切的生机?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片段。
被父亲举高高时的笑声,考了好成绩父亲奖励雪糕的甜蜜滋味,每天早上在餐桌上留好的早餐......转眼,父亲病倒,亲戚们推托的借口,求助无门!
最后只有二姑妈心疼她们,给了阮时一两万。
讽刺的是,这群亲戚中,最穷困的便是二姑妈。
不知不觉,有咸咸的东西顺着脸庞流到她嘴里,她流泪了。
她的手抖得厉害,指尖悬在“是”的上方。
“阮小姐?”
护士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疑问。
那声音像是一根针,刺破了她最后的犹豫。
阮时一努力平复心情,指尖狠狠落下!
没有天地异变,没有电闪雷鸣。
只有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屏幕显示:交易受理,抵押品(寿命:壹年)己封存。
款项支付中,请注意查收。
几乎就是下一秒,手机银行app的推送通知清脆地弹了出来——您尾号XXXX的账户于09月21日16:28存入人民币300,000.00元,活期余额300,379.36元。
钱!
真的到了!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冲垮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这超现实的一切,猛地转身,激动地对护士说:“要的!
快!
用药!
马上用药!”
对方立刻点头:“好!
我马上通知医生!”
看着护士匆匆离去的背影,阮时一浑身脱力地坐在椅子上,心跳如雷,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手心却一片滚烫。
成功了......父亲有救了......一年的寿命,很划算!
然而,没等她这口气喘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阮时一正靠着墙,试图平复动用那诡异APP后的心悸与虚脱,一个穿着西装、表情精明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是阮时一小姐吗?”
男人开口。
阮时一警惕地抬起头:“你是?”
“我是康安保险公司的理赔调查员,姓张。”
男人出示了一下工作证,但很快收回,“关于你父亲阮文山先生的意外医疗保险理赔申请,我们这边需要再补充一些材料,并且有几个问题需要向你核实。”
阮时一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