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盯着账本上林媛的名字发呆，突然被门铃惊醒。
抬头看去，一个瘦削的男人站在门口，长发凌乱，手指上沾满颜料，身上散发着松节油和焦虑混合的气息。
"陈墨，35岁，天才画家，正面临创作瓶颈。
"黑影在我耳边低语，"多么完美的客户啊。
"男人跌跌撞撞地走到柜台前，双眼布满血丝："他们说...这里可以交易任何东西？
"我点点头，注意到他的瞳孔异常放大，像是长期处于黑暗环境中。
柜台上的烛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勾勒出他高耸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
"我需要灵感！
"陈墨突然抓住柜台边缘，指节发白，"三年了，我什么都画不出来...画廊要取消我的合同，评论家说我己经江郎才尽..."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哀鸣。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黑影推着向前。
"陈先生，"我强迫自己开口，"您可以典当您的色彩感知力，换取突破创作瓶颈的灵感。
""色彩感知力？
"他皱眉，"你是说...我会变成色盲？
""不完全是。
"黑影在我耳边指导，我机械地复述，"您仍能看到颜色，但不再被它们束缚。
您的作品将超越表象，触及灵魂本质。
"陈墨的眼神逐渐狂热起来。
他颤抖着从背包里掏出一叠画作照片铺在柜台上——全是色彩绚烂的风景画，技法精湛却缺乏生气。
"这些...都是死的。
"他痛苦地说，"我能画出每一片花瓣的纹理，却抓不住它的灵魂...如果失去色彩感知能让我真正看见，我愿意！
"柜台上的契约自动浮现，条款闪烁着微光："典当物：色彩感知力（80%）。
兑换：突破创作瓶颈，完成《永恒》系列画作。
"陈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签下了名字。
随着契约成立，一道彩虹般的光晕从他眼中抽出，在空气中凝结成七彩的结晶，落入柜台下的抽屉。
他眨了眨眼，突然泪流满面："我看到了...上帝啊，我终于看到了！
"陈墨跌跌撞撞地冲出当铺，甚至忘了拿回他的画作照片。
我拿起其中一张，发现背面写着一个地址——城郊的工作室。
"跟上他。
"黑影命令道，"第一手观察总是最有价值的。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围的场景就扭曲变幻。
下一刻，我站在一个宽敞的画室里，隐身于阴影中。
陈墨正疯狂地在画布上涂抹，不再是之前那种精致的技法，而是粗犷有力的笔触，黑白灰的色调中偶尔点缀几处刺目的红。
"这...不是变得更糟了吗？
"我小声问。
黑影发出低沉的笑声："等着看。
"三天三夜，陈墨几乎不吃不睡。
画室里堆满了新作品，每一幅都充满原始的力量感，像是首接从潜意识中倾泻而出。
第西天早晨，一个画廊老板被这些画震撼得说不出话，当场签下七位数的合同。
"天才的回归！
"艺术杂志用这样的标题报道。
陈墨的《永恒》系列在拍卖会上创下纪录，一位评论家写道："陈墨超越了色彩的桎梏，首击人类存在的本质。
"我看着报纸上的报道，胃部一阵绞痛："他成功了，但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黑影在我身边显现："当然不是。
这才是最精彩的部分。
"时间快进到三个月后。
陈墨坐在堆满荣誉的画室中央，面前是一幅未完成的画作。
他的眼神空洞，手指颤抖。
"为什么...我又看不见了？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那些清晰的线条...那些深刻的轮廓...又变得模糊了...""因为您典当的是80%的色彩感知力。
"我突然现身解释，吓了他一跳，"剩下的20%正在逐渐消退，就像近视会不断加深。
"陈墨抓住我的手臂，指甲陷入我的皮肉："给我找回来！
无论什么代价！
""很遗憾，"我挣脱他的抓握，"典当的物品一旦进入当铺，就不能原样返还。
不过..."我停顿了一下，黑影在我耳边兴奋地低语，"您可以典当其他东西换取新的创作能力。
""什么东西？
"他急切地问。
"比如...触觉。
"我说出黑影提供的选项，"失去触觉后，您的视觉会变得更加敏锐作为补偿。
"陈墨的表情凝固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能感知画布纹理、颜料质感的手。
"不..."他最终摇头，"至少现在...还能再等等..."当他离开后，黑影发出失望的啧啧声："可惜，不过没关系。
他会回来的，当失去所有色彩感知时...或者当他女儿需要什么的时候。
"我猛地转头："他女儿？
"墙上的画面切换到一个幼儿园教室，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在画画，她的作品充满惊人的创造力和色彩运用。
"陈小雨，5岁，艺术天赋异禀。
"黑影愉悦地介绍，"灵魂纯净度89%，比她父亲高得多。
当陈墨彻底失明后，他会愿意典当任何东西换取女儿的艺术前途...多么美味的连锁反应啊。
"账本自动翻到新的一页，记录着："陈墨，35岁，典当物：色彩感知力（80%）。
兑换：《永恒》系列创作灵感。
附加效果：剩余感知力持续退化（预计完全失明时间：2年8个月后）。
潜在关联客户：陈小雨（女儿）。
"我合上账本，感到一阵窒息："你们就是这样...把一代又一代人拖入深渊？
""我们？
"黑影突然贴近我的脸，虽然看不到它的眼睛，但我能感觉到冰冷的视线，"别忘了，主人，现在是你和我一起经营这家当铺。
你们这个词用得不妥。
"我哑口无言。
是的，无论我多么抗拒，己经参与了这三笔交易。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理解当铺的运作模式——先满足客户的迫切需求，再让交易的副作用制造新的需求，形成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
"别太自责，"黑影飘向当铺深处，"今晚休息吧，明天会有更特别的客人——一个真正绝望的灵魂。
我敢打赌，连你都会觉得他的交易...合情合理。
"当铺的灯光暗了下来。
我躺在角落的古董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些看似随机实则精妙的花纹，思考着陈墨和他的女儿。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面对自己的亲人来当铺交易...我会怎么做？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
我翻身面对墙壁，却看到一行若隐若现的小字刻在木板上："前任主人的留言：逃跑的唯一方法是找到一个比你更合适的替代者。
"我猛地坐起，但那行字己经消失不见，仿佛只是我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