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阵尖锐的争吵声中恢复意识的。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浑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散架般的剧痛。我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被灌了铅。
“妈!你小点声!她还没死呢!” 是我丈夫陆泽的声音,他刻意压低了嗓子,
却掩不住语气里的焦躁和不耐。“我就是巴不得她现在就死了才好!
” 我婆婆张翠芬尖利刻薄的声音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一个不下蛋的母鸡,
占着我儿子的福气这么多年,现在出了车祸,还要花我们陆家的钱给她治病!凭什么?
她那个死鬼爹妈留下的三百万遗产呢?赶紧拿出来!婷婷下个月就要订婚了,嫁的是豪门,
嫁妆不能少!”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我出了车祸,命悬一线,
我的丈夫和婆婆,关心的却是我父母用命换来的保险赔偿金。“就是啊,哥!
” 小姑子陆婷婷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带着一贯的颐指气使,“我未来婆家可说了,
嫁妆低于一百万,我这门都别想进!嫂子那笔钱本来就该是咱们家的,她一个孤儿,
嫁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她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钱钱钱!你们就知道钱!
” 陆泽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烦躁,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我如坠冰窟,“医生说了,
手术方案有两种。一种是进口材料,保守治疗,费用高,但恢复得好,以后基本不影响生活。
另一种是国产材料,便宜,但风险大,有很大几率会落下终身残疾,
下半辈子都得在轮椅上过。”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我等着,等着陆泽为我选择前者。
我们结婚五年,我自问对他和他们家倾尽所有。他创业的第一笔资金,
是我拿出的嫁妆;他父母现在住的市中心大平层,
是我掏钱买的;陆婷婷从大学到现在的奢侈品包包,几乎都是我买单。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我的一切,现在我命悬一线,他总该……“那就选国产的。
”张翠芬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斩钉截铁。“妈!” 陆泽似乎有些迟疑。
“妈什么妈!你傻了啊陆泽!” 张翠芬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选进口的,五十多万!
她那三百万还剩多少?婷婷的嫁妆怎么办?你公司最近的资金周转不要钱了?选国产的,
十万块就搞定了!剩下二百九十万,咱们家能办多少大事!”“可是……她要是瘫了怎么办?
” 陆泽的声音越来越小。“瘫了就瘫了呗,一个残废,正好有理由跟她离婚!
” 陆婷婷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和恶毒,“哥,你早就该跟她离了!她自己生不出孩子,
耽误你这么多年,现在正好!离婚了,钱是你的,你再娶个年轻漂亮的,生个大胖小子,
多好!”张翠芬立刻附和:“婷婷说的对!就这么定了!一个瘫子,我们陆家可养不起!
陆泽,你现在就去跟医生说,选国产的!就说我们家属商量好了!
”病房里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声一声,
砸在胸腔上,又冷又疼。我屏住呼吸,等待着我丈夫最后的宣判。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每一秒都是凌迟。终于,我听到陆泽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好,妈,听你的。
”轰——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绷断。
滔天的恨意和怨气像是挣脱了枷锁的恶鬼,从我的四肢百骸里咆哮而出,瞬间吞噬了我。
原来,我在他们眼里,连那五十万的手术费都不值。原来,我五年的婚姻,五年的倾心付出,
只是一个可笑的、彻头彻尾的骗局。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他们是趴在我身上吸血的恶鬼,
是恨不得我立刻去死,好侵占我全部财产的仇人!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力量,
从我的心脏深处涌起,流遍全身。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睁开了眼睛。病房里的三个人,
正围在一起,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松弛和贪婪。看到我睁开眼,他们的表情瞬间凝固,
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你……你醒了?” 陆泽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但立刻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关切的假面,“老婆,你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张翠芬和陆婷婷也愣住了,眼神躲闪,不敢看我。我看着他们,
看着这三张我曾经以为是亲人的脸,忽然笑了。那笑声从我的喉咙里撕扯出来,干涩,嘶哑,
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怨毒。“我感觉……好得很。” 我一字一句地开口,
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异常难听,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好到能清清楚楚地听到,
你们是怎么商量着,要给我用最便宜的材料,让我下半辈子当个瘫子,
然后拿着我父母的抚恤金,给你的好妹妹当嫁妆。”陆泽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张翠芬的三角眼瞬间瞪圆,她反应最快,立刻破口大骂起来:“你个小***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你这是车祸把脑子撞坏了吧!”“对啊嫂子,你可别冤枉人!
” 陆婷婷也尖着嗓子附和,“我们一家人都在这担心你,你倒好,
一醒来就疯狗一样乱咬人!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他们还在演。到了这个时候,
他们还在演。我冷冷地看着陆泽,那个我爱了五年的男人。“陆泽,你呢?
你也要说我听错了吗?”陆泽的嘴唇哆嗦着,眼神游移,
半晌才挤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辩解:“老婆,你……你肯定是听错了,
我们怎么会……”“够了。”我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决绝。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惊疑不定的脸,心中那股黑色的怨气翻涌到了顶点。就在这一刻,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又恶毒的念头。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演戏,这么在乎名声和外表,
那我就让你们求仁得仁。我死死地盯着陆婷婷,她今天化着精致的妆容,
穿着香奈儿的新款连衣裙,一脸的骄傲和鄙夷,
仿佛站在这里都是对我这个“穷酸嫂子”的施舍。“陆婷婷,” 我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
“你不是最在乎你那张脸,最看不起我吗?你不是觉得自己马上要嫁入豪门,
从此就是人上人了吗?”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祝你,很快就会变得比我还惨。
被你最爱的人,当成垃圾一样狠狠丢掉,毁了你最引以为傲的脸蛋!
”陆婷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起来:“嫂子,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咒我?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告诉你,我未婚夫爱我爱得要死,下个月我们就订婚了!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会不会瘫在床上吧!”我不理她,转头看向张翠芬。
她正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嘴角撇着,满是刻薄。“张翠芬,” 我叫着她的全名,
“你不是天天念叨着自己身体好,要长命百岁,好好享我儿子的清福吗?
”我的目光扫过她保养得宜的双手和那张因为常年养尊处优而显得红润的脸。“我祝你,
下半辈子都瘫在床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脑子却清醒得很。让你亲眼看着,
你最宝贝的儿子和女儿,是怎么一步步走向地狱的!”“你个疯子!你个不得好死的***!
” 张翠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敢咒我!你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她说着就要朝我扑过来。陆泽连忙拦住了她:“妈!妈你别冲动!这是在医院!
”他安抚好他妈,转头看向我,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失望。
“苏晚,你闹够了没有?我知道你刚醒来心情不好,
但你也不能这么恶毒地诅咒我妈和我妹妹!”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满心满眼都是的男人,
心脏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了,只剩下麻木的冰冷。他还在维护他们。他永远都在维护他们。
“恶毒?” 我轻声重复着这个词,然后笑得更厉害了,“陆泽,真正恶毒的人是谁,
你心里不清楚吗?”我的目光落在他那张英俊却写满虚伪的脸上,
落在他那双我曾以为盛满爱意的眼睛里。“你,陆泽,踩着我的血肉骨头往上爬,
用我的钱给自己铺路,给自己全家买房买车。现在,为了钱,你连我的命都可以不要。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了我此刻所有的力气和恨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我祝你,
陆泽,祝你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事业,一夜之间,彻底崩塌!
祝你所有你费尽心机得到的东西,都会离你而去!祝你最后变得一无所有,像条狗一样,
跪在我面前求我!”我说完这番话,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重重地倒回了枕头上。
陆泽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震惊,
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惧?“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最终丢下这句话,
然后扶着还在叫骂的张翠芬,拉着一脸不屑的陆婷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哥,
跟这种疯子有什么好说的,我看她就是想讹钱!”“就是,儿子,别理她,
让她自生自灭去吧!我们走!”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我躺在床上,
睁着眼睛,空洞地看着惨白的天花板。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我的人生,好像在这一天,
已经死了。我不知道的是,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正从我刚刚吐出的那些恶毒的诅咒中,
悄然萌发。陆泽一家人当天就给我办了出院手续,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医院。理由是,
我精神出了问题,需要冷静。我被转到了普通病房,没有家属签字,医生不敢给我做手术。
我就这么躺着,每天靠着护士的日常护理和输液维持着生命。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的心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具等待腐烂的躯壳。直到第三天,我的发小林律师找到了我。
他看着我缠满绷带的腿和苍白的脸,气得眼眶都红了。“那家人呢?陆泽那个王八蛋呢?
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等死吗?!”我看着他,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林远,
帮我……办离婚手续吧。”林远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这个婚必须离!财产也要分割清楚!你放心,他们从你这里拿走多少,
我就让他们加倍吐出来多少!”有林远在,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他帮我请了最好的护工,
联系了最权威的骨科专家,并预付了所有的手术费用。“钱的事情你别担心,” 他对我说,
“先好好养病,其他的交给我。”我点了点头,心中一片麻木。手术安排在一周后。
就在手术的前一天,陆婷婷出事了。消息是林远告诉我的。“你那个小姑子,陆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