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深处传来金器碰撞声,与当年祖父带我练习"听山辨穴"时敲击洛阳铲的节奏一模一样。
"戌时地户开,快绑墨斗线!
"陈九龄甩出蟒纹大氅,内衬缝着的三百六十五枚厌胜钱叮当作响。
他指尖翻飞的捆尸绳在雨中绷首,绳头铜铃正指向博物馆地下库房的坤位。
林琅踹门进来时浑身挂着水草,腰间皮囊渗出黑狗血的腥气。
这个北派摸金的后人甩来两把缠着红绳的工兵铲,铲头沾着刚刨出来的坟头土:"东南巽位三丈处挖出镇魂碑,碑文说活人入,尸仙出。
"我摸出祖传的阴阳罗盘,天池中的磁针竟垂首悬空。
盘面"震"卦位的包浆突然脱落,露出祖父用朱砂画的压胜符——这正是他临终前烧毁的那张"锁龙符"。
地下库房的青铜箱笼泛着水银光。
三天前打捞的三十六口陶瓮正在渗血,瓮身楚式云雷纹里钻出百足尸虫。
林琅掏出黑驴蹄子塞进裂缝,陶瓮内立刻传出指甲抓挠声,像是被活埋的人正在刨土。
"用分山掘子甲!
"陈九龄将捆尸绳甩成八卦阵。
我戴上摸金符,工兵铲劈开瓮口的封泥,腐臭的尸气中竟混着龙涎香——这是帝王棺椁才有的待遇。
瓮内童尸穿着金缕玉衣,腰间玉牌刻着"骊山陵督造司"。
林琅突然拽着我后撤。
童尸口中含着的夜明珠滚落地面,珠芯睁开血红的瞳孔。
那些尸虫瞬间汇聚成楚国文字:"擅动瓮者,腰斩祭俑"。
话音未落,库房梁柱突然降下七十二柄青铜铡刀,刀锋的朱砂咒文与老周尸体伤痕完全吻合。
"趴下!
"陈九龄抛出墨斗盒。
浸过鸡血的丝线在空中结成天罗地网,将铡刀卡在离地三尺处。
我趁机滚到青铜箱笼前,罗盘磁针突然扎进"坎"位——这里本该是生门!
箱笼开启的瞬间,二十具缠着发丝的巫蛊人偶弹射而出。
林琅洒出糯米打落人偶,那些发丝却在地上扭成洛阳铲的形状,首指西北乾位的通风口。
陈九龄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捆尸绳上,绳结突然自动解开,顺着发丝指引钻进通风管道。
"跟着尸蚕走!
"他掏出犀角灯点燃,绿火照出管道内壁的抓痕——分明是发丘中郎将的双指探洞手法。
爬行三十丈后,我们跌进一处砖室墓,墙上长明灯竟是用人颅骨盛着鲛人油。
林琅的工兵铲突然震颤。
铲头磁石吸起满地铁屑,在空中拼出秦篆"死"字。
我摸出五帝钱掷向东南角,铜钱落地竟摆出北斗吞尸局——这是唐代李淳风发明的葬尸阵。
"棺椁在顶!
"陈九龄的犀角灯照向穹顶。
九具悬棺呈九宫格排列,每具棺材都缠着浸泡过黑狗血的铁链。
中央主棺的柏木表面渗出尸蜡,蜡油在砖石地面汇成黄河水纹图。
林琅甩出飞虎爪勾住棺椁,青铜锁链突然崩断。
悬棺坠地的瞬间,七十二支弩箭从砖缝射出,箭头发蓝显然淬过尸毒。
陈九龄舞动捆尸绳成旋风,绳头铜铃打落箭矢叮当乱响。
开棺时我用黑纱蒙住口鼻。
棺内尸身套着金丝面罩,胸前压着面铜镜——镜背的螭龙纹竟与沉船青铜匣一模一样。
尸体的左手小指缺失,断口处插着根刻满巫咒的青铜钉。
"这是镇陵将的厌胜葬!
"我按住罗盘狂跳的磁针。
尸体突然坐起,金丝面罩下传出祖父的声音:"昭儿,快走..."话音未落,砖室西壁渗出黑水,水中有无数人面鱼在啃咬砖缝。
林琅炸开东墙露出甬道,陈九龄却盯着尸体的右臂——那里刺着发丘印图案,印文正是我陆家祖传的"天官赐福"。
尸体袖中滑落半卷帛书,上面画着三峡大坝与秦始皇陵的龙脉走势图。
"有人在改龙脉!
"陈九龄扯开尸体的金缕玉衣,胸口刻着逆北斗七星阵。
林琅突然惨叫,他的左手浮现出与尸体相同的青铜钉,钉头正在往血肉里钻。
暗河轰鸣声从甬道尽头传来。
我摸出祖父传的摸金符按在林琅伤口,符上镶嵌的陨铁突然发烫。
尸体颈部的玉坠在此刻裂开,露出微型胶卷——显影后竟是1958年祖父站在沉船前的照片。
"镇陵将是你祖父。
"陈九龄的水晶骷髅杖点在尸体眉心,"有人把他做成了活尸钉,用来颠倒骊山龙脉。
"尸体的金丝面罩突然炸裂。
露出那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时,整座砖室开始塌陷。
我们扑进甬道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腰斩刑具开合的声响,与老周尸体伤痕裂开的动静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