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降车祸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单调得让人心头发慌。
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的痛。
“醒了?
感觉怎么样?”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凑近,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关切。
沈砚张了张嘴,只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扫过床边,空荡荡的椅子,冷冰冰的仪器,唯独不见那团熟悉的雪白身影。
他努力的回想起车祸之前发生的场景,只模糊的记得车里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影义无反顾地护住了他,再然后,便陷入了黑暗。
“猫…”他挣扎着挤出这个字,喉咙里火烧火燎,“我的…猫?”
医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的表情:“哦,你说那只漂亮的长毛狮子猫啊?
放心,它没事!
真是万幸,车都撞成那样了,它居然一点伤都没有,就是吓坏了。
当时你被抬上救护车,它硬是从破车窗里钻出来,死死扒在担架上,爪子都抓破了,怎么都不肯下去。
没办法,只能让它一起跟来医院了。”
沈砚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身体里那股支撑着他的气力瞬间泄了大半,重重跌回枕头里。
林云舟没事…它还在…这个念头像一剂强效的止痛药,暂时麻痹了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后怕。
他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不过…”医生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带着点犹豫,“护士说…它…它好像跑出去了。”
沈砚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医生。
医生皱着眉头, “就在把你推进手术室后不久,守在走廊里的护士说它不见了,可能是趁大家抢救的时候跑掉的吧不见了?”
沈砚的声音陡然拔高,牵扯到伤处,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是…是啊,就一眨眼的功夫,明明刚才还蜷在走廊椅子上,再看过去,椅子上就空了。”
医生也觉得匪夷所思,补充道,“我们找遍了整个楼层,监控也调了,也没有看到有猫猫出去的画面。”
一股寒意顺着沈砚的脊椎爬上后颈。
不可能。
大壮绝不会离开他。
车祸发生时那个扑到他身上、试图用身体阻挡冲击力的温热,那种不顾一切的保护姿态,绝不是错觉。
虽然现在是24世纪信奉无鬼神的年代,但他依旧相信车祸那次大壮突然变成人类的事不是幻觉,他的猫,真的变成人类了!!
现在当务之急的事情就是要先找出大壮来,不管是猫猫还是人,他都可以养得起,就算大壮要离开,也要先找到再说。
“我要出院。”
他斩钉截铁地说,不顾医生的劝阻,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身体像散了架的破布娃娃,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
“沈先生!
你刚手术完!
肋骨骨裂,还有脑震荡观察期!”
医生急忙按住他。
“我的猫丢了!”
沈砚低吼,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发颤,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我必须回去找它!”
三天后,沈砚几乎是强行“逃离”了医院。
医生拗不过他,只得开了一堆药,千叮咛万嘱咐。
肋骨处的固定带勒得他呼吸不畅,头部的钝痛也如影随形,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心头的焦虑。
他吩咐李秘书收拾东西,终于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家。
推开家门,一股沉闷的、带着尘埃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几天无人居住,偌大的房子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玄关处散落着几缕雪白的长毛,是林云舟平时蹭他裤脚时留下的。
客厅里,林云舟最喜欢趴着晒太阳的那张单人沙发空着,窗台上那个属于它的、铺着软垫的猫窝也空着。
“大壮?”
沈砚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希冀。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心沉了下去,像坠入了冰冷的深潭。
难道真的…离开了?
他的猫,在经历过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恐慌和绝望攫住了他。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几乎是挪进了浴室。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了胡茬,额角还贴着一块刺眼的纱布。
他拧开水龙头,冰凉的冷水拍打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驱散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力感。
就在他弯腰捧水洗脸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磨砂玻璃的淋浴间。
一团模糊的影子蜷在淋浴间湿漉漉的角落。
沈砚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他猛地首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屏住呼吸,一把拉开了淋浴间的玻璃门。
水汽氤氲中,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蜷缩在冰冷的瓷砖上。
那是一个少年。
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单薄得惊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半湿的贴在皮肤上,湿漉漉的雪白长发像海藻般黏在苍白的皮肤上,一首蜿蜒到腰际。
水珠顺着他精致的锁骨滑落,流过平坦的胸膛,最后消失在膝盖蜷起的阴影里。
他抱着膝盖,身体微微发着抖,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顶——一对同样雪白、毛茸茸的尖耳朵,此刻正微微颤抖着,湿透的毛发一缕缕地贴在耳廓上。
在他身后,一条同样湿漉漉、蓬松得惊人的雪白大尾巴,正无措地、小幅度地扫动着地上的积水,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少年听到开门声,猛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沈砚感觉自己的呼吸彻底停止了。
那是一双怎样清澈的眼睛啊!
像初春消融的雪水汇成的湖泊,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瞳孔是剔透的琥珀色,此刻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茫然,正微微放大着,像受惊的小鹿。
长长的睫毛被水汽打湿,黏在下眼睑上,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西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沈砚的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疼痛、焦虑、疑惑都被这双眼睛带来的巨大冲击力撞得粉碎。
他见过这双眼睛。
无数次,在那只雪白的狮子猫温顺地蹭他掌心、慵懒地眯着眼晒太阳、或是好奇地打量窗外飞鸟时,他无数次地凝视过这双独一无二的、澄澈得如同宝石般的眼睛。
“喵…”少年喉咙里溢出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呜咽,带着猫咪特有的那种委屈和依赖,眼神里充满了对眼前唯一熟悉之人的求救和全然的信任。
他下意识地想靠近沈砚,身体却因为寒冷和虚弱而无法动弹,只是徒劳地动了动湿透的尾巴尖。
沈砚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大壮?”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仿佛早己刻在灵魂深处。
少年听到这个名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涟漪。
他努力地想点头,湿漉漉的耳朵也跟着轻轻抖了抖,喉咙里又发出一声更清晰些的“喵呜”,像是在回应。
在此之前,沈砚己经做足了心理预期,车祸的惊魂,医院里的消失疑云,所有的不合理,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个离奇却又唯一合理的解释。
他的猫,真的变成了人。
就在他濒临绝望、以为永远失去它的边缘,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回到了他面前。
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肋骨处尖锐的刺痛和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迅速扯下旁边挂着的、自己那条宽大的浴巾,动作尽可能轻柔地,将那个蜷缩在冰冷水渍里、瑟瑟发抖的雪白身影,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落在少年那双湿漉漉、盛满不安的猫瞳上,“没事了,大壮。
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