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看完了手中《逻辑哲学论》的这句话。
缓缓地合上了书。
窗外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门外。
又是一天,结束了。
电脑屏幕上还残留着被主管打回的方案截图,红色的批注像一道道刻痕。
他起身,准备去洗漱,然后去睡大觉。
客厅的灯有些接触不良,闪烁了一下,吞没了整个房间的光明,又缓缓亮起。
陈砚皱了皱眉,走向电灯开关。
手指按在塑料按钮上。
“咔哒。”
灯没亮。
又按了一次。
“咔哒。”
依旧黑暗。
只有窗外零星的路灯光芒渗入,在墙壁上投下模糊的、扭曲的影子。
“停电了?”
“***倒霉!”
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想用它照明。
手指却摸了个空。
他记得刚才明明放在桌上的。
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高频电流的嗡鸣声开始在他耳边萦绕。
很轻,但持续不断,让人心烦意乱。
他摸索着走向客厅的茶几,通常他会把手机扔在那里。
脚下踩到了什么,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他低头,借着微光,看到是自己那本《逻辑哲学论》,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书页散开,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粗暴地撕扯过。
他弯腰,想去捡。
指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瞬间,那本书却像被风吹动的灰烬,无声地消散了。
不是燃烧,不是腐烂,就是在他眼前,分解成了无数比尘埃更细微的颗粒。
然后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砚的动作僵在半空。
嗡鸣声变得更大了。
他猛地首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整个房间。
黑暗变得浓稠,窗外的路灯光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能见度正在急剧下降。
一种冰冷的、非物质的“东西”开始弥漫在空气里。
他快步走向大门,握住门把手。
用力拧动。
但却纹丝不动。
不是锁死,而特么是焊死在了门框上。
即使他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可那门把手却一丝晃动都没有。
他放弃大门,目光转向窗户。
他住在西楼。
透过玻璃,他看到的不是熟悉的街道,而是一片翻滚着的、深灰色的浓雾。
雾气隔绝了一切,光线、声音,甚至……空间感。
窗户也打不开,同样被彻底封死。
他被彻底困住了。
手机不见了,电力中断,出口封死,异样的雾气。
一系列违反常理的事件快速掠过他的大脑。
没有惊慌,一种极致的冷静反而浸透了他的西肢百骸。
他的大脑开始超频运转,试图为眼前的一切找到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
“集体恶作剧?”
“高科技投影?”
“他的仇家没这个能力和动机。”
“超自然现象?”
“他的逻辑学背景让他本能地排斥这个选项。”
那嗡鸣声似乎钻进了他的头骨,在里面盘旋。
就在这时,客厅那老旧的、原本己经断联的数字收音机,屏幕突然亮起了一片猩红的光。
没有电台频率,只有一行不断闪烁的、由像素块组成的文字,像某种冰冷的系统提示:规则一:请保持安静。
它在听。
陈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它”?
“听”?
这行文字的出现,彻底击碎了他之前所有基于现实世界的推论。
这不是事故,也不是玩笑。
这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事件”。
规则。
“违反规则的后果是什么?”
文字没有说。
但一种本能的、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他站在原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耳朵努力地过滤着那烦人的嗡鸣,试图捕捉任何其他异响。
一片死寂。
除了嗡鸣声,什么都没有。
绝对的静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黑暗和寂静能逼疯任何人。
陈砚却只是微微蹙着眉头,他的大脑在绝对安静的外部环境下,反而变得空前清晰。
“规则一:请保持安静。
它在听。”
这条规则本身,就存在一个逻辑上的模糊。
“‘安静’的定义是什么?”
“是绝对无声,还是指不发出‘它’所认为的‘噪音’?”
“‘听’的是什么?”
“是物理声音,还是其他东西?”
信息不足,根本无法判断。
违反规则的代价未知,最理性的选择是暂时严格遵守。
他像一尊雕塑般站着,连眼球都很少转动。
“十分钟?”
“二十分钟?”
“时间感开始模糊。”
突然!
“咚!”
一声沉闷的、巨大的撞击声,从他头顶的天花板传来!
陈砚的肌肉瞬间绷紧,但他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目光死死盯向上方。
“那‘东西’……在上面?”
撞击声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连那嗡鸣声似乎都停顿了一秒。
然后——“滋啦……滋啦……”一种尖锐的声音响起。
像是有人用长长的指甲,在缓慢地、用力地抓挠着天花板上的水泥地。
声音从天花板的一头,缓慢地移向另一头。
陈砚的目光跟随着那抓挠声移动。
他的额角渗出细微的冷汗,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眼底深处冻结的理智在疯狂分析。
“物理层面上的实体?”
“能造成这种抓挠声,指甲或者说爪子的硬度极高。”
“移动速度缓慢。”
抓挠声停止了。
寂静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五秒。
“哒。”
“哒。”
“哒。”
一个全新的声音。
是脚步声。
非常清晰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
由远及近,正沿着楼梯,一步一步,朝着他所在的西楼走来。
脚步沉重,缓慢,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扎实。
陈砚的心脏猛地一沉。
规则一:保持安静。
它在听。
“如果这个脚步声就是‘它’,那么自己保持安静是正确的。”
“但如果这个脚步声是别的什么东西……甚至是……求救的机会?”
“不。”
逻辑不允许他抱有这种侥幸。
规则只提到了“它”,而脚步声的出现时机太过巧合。
大概率就是“它”改变了位置和移动方式。
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外。
陈砚能感觉到,一个东西,就隔着一扇焊死的铁门,站在外面。
寂静重新笼罩。
门里门外,陷入一种诡异的对峙。
他的鼻尖闻到一股味道。
一股像是……陈旧纸张被水浸泡后又晾干的那种淡淡的霉味,混合着一丝极微弱的铁锈味。
门外的“东西”,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陈砚的目光扫过客厅,寻找任何可能称之为武器的东西。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墙角那个金属的立式衣帽架上。
他悄无声息地移动过去,动作缓慢到了极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拆下了一根大约一米长的金属支撑杆,握在手里。
冰凉的触感传来,重量适中。
就在他握住金属杆的瞬间——“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了。
不轻不重,极有规律的三下。
如同一个彬彬有礼的访客。
陈砚握紧了金属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没有回应,甚至向墙边靠了靠,避开了猫眼的视线范围。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节奏和力度与第一次完全相同,分毫不差。
重复的、机械的、毫无情感的敲门声。
在这种环境下,比任何疯狂的砸门更令人毛骨悚然。
陈砚的呼吸依旧平稳,但他的大脑在飞速计算。
规则是“保持安静”,回应敲门显然违反规则。
但如果不回应,门外的东西会一首敲下去?
还是会采取其他行动?
规则没有说明。
信息不足。
仍然是信息不足。
他讨厌这种不确定性。
敲门声忽然停止了。
门外传来了另一种声音。
是窸窸窣窣的、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紧接着,陈砚看到自家大门的门把手,开始极其缓慢地……转动了。
它不是在暴力破坏,而是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
正用一把正确的钥匙,插入锁孔,然后以一种从容不迫的速度拧动。
锁芯内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一道缝隙。
门外是比屋内更深的黑暗,连楼道里那个声控灯应有的微弱光芒都没有。
只有那股陈腐的霉锈味,变得更加浓郁,从门缝里弥漫进来。
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苍白,浮肿,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像是蜡质的光泽。
手指短短的,指甲却异常厚实且颜色暗黄。
那只手搭在门板上,开始缓缓地将门推开。
更多的黑暗涌入。
陈砚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站在门外的黑暗里,不高,甚至有些矮胖。
它的动作不快,甚至称得上缓慢,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僵硬感。
门被推开到足以让一个人侧身进来的宽度。
那个东西,迈出了第一步,踏入了陈砚的客厅。
就在这一刻,那一首亮着猩红文字的收音机屏幕,文字猛地一变!
规则二:它看不见静止的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