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我就被父母训练成各种角色。
五岁是走失的富家少爷，七岁是身患绝症的可怜孤儿。
我靠着眼泪和谎言，为这个家骗来一沓沓的钞票。
我不愿意再骗人，他们就打断我的腿，让我强行去博取同情。
他们说我是这个家的功臣。
直到家里的日子终于好起来，父母把寄养在乡下的弟弟接了回来。
我扶着墙，从门缝里看见那个男孩。
他穿着我叫不上牌子的运动鞋，手上捧着最新款的游戏机。
我妈看见我，削苹果的手停在半空。
她一把将我拽到墙角，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别吓到你弟弟，他胆子小。”
我垂下头，盯着自己那条畸形的腿。
“他跟你不一样，他以后是要正经上大学然后出人头地的！”
晚饭时，餐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很多菜我见都没见过。
但我面前却只有一碗白饭，上面盖着几根绿菜叶。
这样的饭我吃了十五年。
因为我要时刻保持瘦弱和病态，这样出去卖惨行骗时才能激起别人的同情心。
弟弟林耀宗好奇地看着我。
“姐姐你怎么不吃肉？还有……你的腿为什么这么奇怪，上面还带着伤，看着好疼啊。”
我妈夹菜的手一顿。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碗，狠狠砸在地上。
瓷碗四分五裂，白米饭溅得到处都是。
“吃什么吃！看见你就晦气！还不快滚回你房间去！”
我看到她眼中的惊慌和恐惧。
她不是怕我，而是怕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会玷污她宝贝儿子那颗单纯的心。
我撑着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很快，身后又传来我妈温柔的声音。
“耀宗乖，别理她，她脑子有病的。来，吃块肉，妈给你挑了最香的一块。”
我原本的房间早已经被改造成林耀宗的独立书房。
里面摆着全新的书桌、书柜，还有一台我只在商场里见过的高配电脑。
而我，被赶到了北面不见光的储藏室。
我拖着腿，费力地挪开几个箱子，给自己腾出一块能躺下的地方。
我妈叉着腰出现在门口，一脸不耐烦开口。
“以后不许在耀宗面前乱说一个字，他还是个孩子！你弟弟是咱们全家的希望，他以后是要考清华北大的，你别一天到晚想着跟他比，你拿什么比？拿你这条瘸腿吗？”
她的每个字都像针，扎在我早已麻木的心上。
我没有理会，只是默默点了点了头。
她走后，我在一堆旧报纸下面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玩具熊。
一只眼睛已经没了，身上的毛也脏的结成了块。
我认得它。
这是我七岁那年扮演绝症孤儿时，用来博取同情的道具。
当时我抱着它在医院门口哭了三天三夜，才从一个好心的阿姨那里骗来了五万块钱。
那天，爸妈高兴地带我去吃了顿肯德基。
我把熊紧紧抱在怀里。
身体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冷了。
我蜷缩在储藏室的角落里，腿上的钝痛一阵阵袭来。
我想起了腿被打断那天。
那是个下雨天，我爸让我去演一个被车撞了没钱治的孩子。
我觉得太假，不肯去。
他就从墙角抄起一根铁棍，“我让你演，你就必须得演！”
铁棍砸在我的小腿上。
我疼得喊不出声，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我妈就站在旁边，满脸冷漠。
“对，对，就是这个表情！记住这个感觉，待会儿演的时候就用这个表情。”
他们没有送我去医院，只是用木板和布条简单地固定了一下。
从那天起，我的腿就瘸了。
深夜，客厅的争吵声把我吵醒。
我悄悄爬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缝上。
是我妈在说话。
“耀宗马上就要上初中了，正是关键时候。林梦楠那条瘸腿，还有她以前那些事，要是被耀宗的同学知道了，会影响他的。”
“那你想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她待在家里吧，看着就心烦。”
一阵沉默后，我妈再次开口。
“等今年她读完初中，就别让她念了。”
“我托乡下亲戚问了，南边有个电子厂招工，管吃管住。把她送过去眼不见为净，每个月还能寄点钱回来，也算废物利用了。”
我死死捂住嘴，没让自己哭出声。
废物利用。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甚至连人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