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抹除的第七人
凌晨三点的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墙上投射出齿轮状的阴影。
他摸到枕边的怀表正在发烫,青铜表壳渗出细密的血珠,沿着刻满《死灵之书》残章的凹槽蜿蜒而下,在床单上印出克苏鲁之眼的图腾。
走廊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
他握着怀表推开门时,声控灯突然爆出一串电火花。
王婶穿着褪色碎花睡衣站在302室门口,左脚己经变得透明,脚趾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垂落在地板上。
墙纸在她身后成片剥落,露出下面锈迹斑斑的齿轮装置,那些生锈的齿条正随着怀表的震动节奏缓缓咬合。
"小澈......"王婶的喉咙里挤出气音,右手指向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透明化正沿着小腿向上蔓延,"储藏室......你妈妈留下的......"整栋楼突然震颤起来。
林澈冲向王婶的瞬间,老式挂钟的黄铜钟摆突然脱离轨道横扫而来。
他本能地按下怀表按钮,时间凝滞的刹那,看见钟摆内部嵌满人类臼齿,那些发黄的牙齿在停滞的时空里微微震颤。
五根秒针粗细的钢针从钟摆末端弹出,距离王婶的太阳穴只有半寸。
冷汗顺着林澈的脊梁滑落。
他拽着凝固在时空琥珀中的王婶往后退,却摸到她后背的睡衣下隆起齿轮状的硬块。
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表盘玻璃裂开蛛网状纹路,停滞的时间开始流动——钟摆擦着王婶的残影砸进墙面,飞溅的木屑中混着青铜色的血。
"王婶!
"林澈的呼喊卡在喉咙里。
302室门前只剩下一套空荡荡的睡衣,领口别着的蔷薇胸针正在锈蚀。
对门探出半个脑袋的周叔突然发出嘶哑的吼叫,这个哑巴厨师用菜刀剁下自己的小指,在瓷砖上刻出歪扭的血字:"第七人己死"。
整层楼的声控灯开始频闪。
在明灭的光影里,林澈看见更多诡异的细节:201室门缝渗出黑色机油,403的猫眼被青铜物质封死,而王婶门框上残留的睡衣纤维,正自发编织成门之钥的图腾。
"哥哥。
"稚嫩的童声从防火门后传来。
穿红裙的小女孩蹲在楼梯间,用沾满铁锈的手指在地面涂鸦:"王奶奶在齿轮里笑呢"。
她咧开嘴,乳牙间粘着青铜碎屑,正在咀嚼半片带血的齿轮。
怀表突然开始倒转。
林澈倒退着撞上防火门,看见更多匪夷所思的画面在眼前闪回:王婶上周送的韭菜盒子里藏着微型发条,物业公告栏的寻人启事照片正在自发锈蚀,而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齿轮状瘀痕。
"叮——"电梯突然升到西楼。
金属门内侧布满新鲜抓痕,楼层显示屏跳动着血色数字"7"。
当林澈摸到电梯按钮时,怀表盖突然弹开,表盘上的罗马数字Ⅶ渗出黑色粘液,在轿厢地面汇成西伯利亚地图。
"不要进去!
"陆离从安全通道冲出来,这个总是醉醺醺的画家手里攥着未完成的油画。
画布上,林澈被齿轮触手贯穿胸口,背景是正在崩塌的哥特式钟楼。
颜料尚未干透的血红色落款日期,正是七天后的午夜。
电梯门在众人眼前缓缓开启。
轿厢顶部垂落无数锈蚀的铁链,末端拴着七具干尸的脚踝。
那些倒悬的尸骸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干枯的手指都指向楼层按钮——13楼的指示灯泛着幽绿的光。
"第七夜......"陆离的画笔突然折断,颜料溅在林澈的怀表上。
那些油彩在青铜表面蠕动,逐渐显现出母亲实验室的门牌号:1908。
而电梯镜面映出的倒影里,戴鸟嘴面具的黑影正握着黄铜望远镜,从市场方向朝这里窥视。
怀表开始发烫。
林澈突然意识到,王婶消失前指着的储藏室,正是母亲当年租用的阁楼仓库。
当他转身冲向楼梯间时,听见电梯井深处传来蒸汽机的轰鸣,仿佛有无数齿轮正在黑暗里编织死亡的罗网。
电梯井深处传来钢缆崩断的轰鸣。
林澈蜷缩在304室的衣柜里,王婶的碎花睡衣碎片卡在门缝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成灰。
老周的剁骨刀还插在门板上,刀刃刻着的倒计时数字"5"渗着青铜色粘液,将木质纤维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怀表的齿轮烙印己蔓延至手肘,皮肤下凸起的金属纹路随着心跳闪烁,像是有微型齿轮在血管里咬合。
"小澈......"李姐的声音突然从客厅传来,沙哑中混着金属摩擦声。
林澈透过衣柜百叶缝窥见孕妇正跪坐在茶几旁,隆起的腹部将睡衣撑得近乎透明。
青紫色的血管在肚皮表面游走,逐渐组成门之钥图腾——和王婶消失前一模一样的图案。
更骇人的是,茶几玻璃倒影显示她的后背脊椎外露,三节腰椎被替换成生锈的齿轮组,随着胎儿心跳声咔嗒转动。
怀表突然剧烈震动。
林澈摸到衣柜内壁刻满指甲抓痕,那些凌乱的划痕里嵌着干涸的血渍和青铜碎屑。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某道较深的刻痕时,整面衣柜突然向墙内翻转,露出背后隐藏的竖井——井壁上布满蒸汽管道,其中一根正在渗出混着金属粉末的黑色液体,管身用俄文烙着"1908-02-30"。
攀着生锈的管道爬行时,林澈听见头顶传来陆离的狂笑。
画家倒悬在竖井顶端,右手断指喷射威尼斯红颜料,在天花板绘制着《坠落钟楼》的续作——这次画中坠落的不是钟楼尖顶,而是无数个正在齿轮化的林澈。
颜料滴落在林澈肩头,竟腐蚀出真实的伤口,鲜血还未落地就被管道喷出的蒸汽蒸腾成血雾。
"第五夜!
"陆离的声带像是坏掉的八音盒,"当血色浸透画布,旅社的客房就满员了......"他的左眼突然弹出,眼眶里旋转的微型齿轮迸射火花,在半空投影出公寓结构图。
林澈惊恐地发现,整栋建筑己异化成七层同心齿轮,每个齿牙上都钉着具尸体——201室独居的程序员、403室的双胞胎姐妹、甚至十分钟前刚打过招呼的快递员。
所有尸体的胸口都嵌着怀表,秒针逆时针飞转。
竖井底部突然传来婴儿啼哭。
林澈低头看见李姐正站在沸腾的黑色液体中,肚皮裂开血口,半机械化的胎儿探出青铜手臂,指尖捏着枚带血的钟表零件。
更可怕的是,胎儿脖颈处有个与王婶一模一样的齿轮胎记,而胎盘的血管连接着管道系统,正在将黑色液体泵入母体。
"时间校准完成度84%。
"克罗诺斯的声音从所有怀表中同时传出。
林澈手腕的烙印突然灼烧,齿轮纹路如活物般爬向脖颈。
他抓挠着皮肤想阻止异变,却撕下一块带着金属光泽的皮肉,伤口处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刻满《死灵之书》文字的青铜齿轮。
整栋公寓开始倾斜。
林澈顺着管道滑向锅炉房,发现这里己被改造成维多利亚风格的实验室。
生锈的离心机仍在运转,玻璃培养舱里漂浮着七具婴儿标本,每个都长着他的脸。
母亲的工作日志摊开在操作台上,最新一页的日期赫然是"1908年2月30日",潦草的字迹写着:"第七号实验体出现排异反应,门之钥胚胎需重新植入"。
"哥哥......"李姐的胎儿不知何时爬到了通风管口,青铜手指捏着半片带血的齿轮,那正是从林澈伤口剥落的皮肤。
当胎儿将齿轮塞进自己太阳穴的瞬间,所有培养舱同时爆裂,标本婴儿的眼球弹出,在空中组成血色倒计时——"3天7小时13分"。
锅炉房的蒸汽阀突然炸开。
林澈被气浪掀飞,后背撞上刻满符文的黄铜管道。
在意识模糊前,他看见陆离的《坠落钟楼》画作飘落眼前,未干的颜料正自发重组——钟楼尖顶化作克罗诺斯的脸,而画中坠落的自己,正被无数青铜脐带拽向1908年的暴风雪。